方才还在嚷着淫言荡语、疯狂砸门的匪徒,在两声闷响之后瞬间没了动静。
传来一阵闷哼和衣物摩擦的声音,似是外面的人倒在地上,这会儿好像正在被拖开。
门口响起几句男声,又是另一种理智的冷静。
“司马,他还没死。”
“押下去。”
寝室里的女人们紧张且疑惑地朝外望着,两个婢女软着腿蹲在云娘和珠儿身后,手里都攥出了冷汗,珠儿挽着云娘,抹了抹眼泪看向她。
云娘屏息凝神听向窗外,发现院子里原先一刻不停的拼杀怒吼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更多的人涌了进来,步调却是统一有力,零而不乱。
听刚刚门外人说“司马”,那就应是官府来的,或许还是郡署的人,云娘拍拍珠儿的手背,叫她放心。
“启禀公子,郑宅一共闯入八人,死了五个,其中两人被公子射杀,当场毙命,抓到三个活的,请公子定夺。”
“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
隔门隐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人,云娘毫无准备,心里突然乱了起来,双颊绯红,很快又轻轻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回公子,寻常来说,应将此三人先行押回虎牢,再行讯狱定罪。”
“好,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唯。”
“唉,等一下,牢房是什么样子的”
“牢房……便是牢房。”
“呃,我的意思是,牢房不是有栏杆么,那牢房与牢房之间,它们是……啧,算了,把这三个人分开来关,分得远些,别让他们见面,更不能说上话。”
“末将遵命。”
云娘慢慢朝门口走去,刚才那一来一去的对话她听得真切,这个声音,这种说话的方式,真的是他,可他怎么会……
好不容易拖来抵门的案桌已被震得斜倒在地,那被砍的七零八落的门闩,苟延残喘地挂在门上。
只要再多劈一剑,就会彻底断开,而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无人敢想。
珠儿一手举灯,一手持钗,紧紧跟上云娘。
云娘双手端着油灯护在身前,适才那阵惊恐余波未消,明知门外可能会出现自己翘首以盼的人,但还是保持了几分警惕,不发一语,直到闻到了一阵极淡的菖蒲草的清香。
外面的人稍稍清了清嗓子,过得几秒才道:“云娘”
云娘还是没有出声,只是默默上前,提着裙裾绕开那张倒斜的案桌,将手抵在门闩上,迟迟都不拉开。
门外那人又说了下去:“别怕,是我。”
片刻之后,这根立了大功的门闩终于被从里面磕磕绊绊地抽开。
彩漆木门的外面已经被糟蹋得面目全非,门上形态优雅的凤鸟,早就惨遭划肠破肚,露出里面的裸色碎木。
将离有些忐忑地站在门外,听着门里小心翼翼的声响,生怕自己多说一句都会惊吓到里面的人。
此时也只是耐心地等她开门,然后终于从渐开的门缝中见到云娘。
她虽有惊色,却还算镇定,看样子是没受到伤害。
不过见她这副披落了长发临睡前的样子,将离闪烁了一下眼神,而后轻声说:“来晚了,对不起。”
云娘却突然变得迟钝起来,一时竟无话可说,与将离面面相觑了片刻,微微启唇:“将……”
半个音节刚刚发出,却又被她立刻改了口:“见过公子。”
话音落了一会儿,随后才想起来行礼。
她身后的珠儿却是泪如泉涌地爆发出哭声,还边哭边行礼,然后背到一边去抹着眼泪。
里间两个婢女也顶着早就哭成核桃一样的红眼睛跑了出来,连九原君站在门口也不管了,直直奔向珠儿,三个人抱成一团抽着嗓子。
哭声是很容易传染的,尤其像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
云娘听她们这么哭,无奈地冲将离微微欠身道:“奴婢们无礼了,还请公子见谅。”
将离笑着摇摇头,心想这时候还管他什么礼呢,哭出来才是女孩子该有的反应吧,而你也太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