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彼此陷入沉默。
雪渐渐下大了,雪片愈来愈厚。见她并无离去的意愿,我只好原地待着,盼望她能再透露点什么。
“齐先生,你不急着回去吧”她打破沉默。
“不急,回去也是闲着。”
“我刚才一直在回忆我丈夫对我说过的话,现在又想起来一些了……”
“噢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我直视着她。
她将手伸进两侧的衣兜,脸色有些凝重,“他似乎一早就对自己的遇害有所预感了,只是并未能引起我的重视。”
“什么意思”
“就是他遇害的那天晚上,”王丽洋抬起头,白而圆的脸布满了惶恐,“我在他临死前的一个小时还跟他在一起——”
“让我想想——对,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是在六点四十左右离开杂物房的吧”
“是的。当时他被铐着,我和他聊了会儿——”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
王丽洋脸上的血色渐渐消退,“他对自己当时的处境感到气急败坏,并不停咒骂那个警察,他要求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杀了人——实际上我也没杀人,因为一旦承认,我就成为替罪羊了,真正的凶手便会金蝉脱壳。最重要的是——”她忽然顿住,睁大了眼睛,“他称自己可以暂时忍受所蒙受的冤屈,但对于其他客人——包括凶手在内,必须使他们相信钻石不在他手里,否则他将有杀身之祸。”
我惊愕得喘不过气来,“他担心别人认为钻石是他拿的”
“是的。我很费解他为何有会如此奇怪的想法,既然凶手杀死了何老头,肯定也拿走了钻石。然而他的语气似乎表明凶手没有取走那颗钻石——或者说已经取得了钻石,却由于某种原因不翼而飞了,刚好他被刘警官列为头号嫌疑人,凶手便怀疑是他拿走了钻石,因此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唯恐凶手找上门来。可惜他当时的话没有引起我的重视,我只是一味地附和。临走时,我对他说:‘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会跟那个警察说明情况的。他如果不放你,咱就报警!’他仍是不放心,叮嘱我:‘小洋,你让他尽快放了我,把我一整天关着都行,只要我的手脚能动——我可不想在这里等死!’‘你看你说些啥呢,别胡思乱想好不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再喊我——’‘等等,把浩浩叫过来吧,我想见见他。’这便是他最后对我说的话,当我得知他遇害的消息时,我感觉——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这个世界对我失去了意义……”王丽洋潸然泪下,发出轻微的啜泣。
“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我说,并没有试图安慰她,“王小姐,我一早便揣测凶手杀害你丈夫的动机是什么,原来真与那颗钻石有关——”
“可是——钻石并不是我们拿的啊!”她争辩道。
我无奈地摊开手,“也许凶手并不这么认为——又或者,宋先生的存在对他构成了威胁,他害怕被揭穿,因此才会痛下杀手。”
王丽洋的脸上浮现出不愿触及往事的绞痛。纸片般的雪花落满她的头顶,使她看上去就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我蓦地感到几分悲凉,却难以转化为对她的怜悯,对未知的恐惧占据着我的心扉,使我无暇顾及旁人的感受。
“王小姐,雪下大了,咱回去说吧。”纷繁的雪花使我睁不开眼。
“好吧。”她停止啜泣,揩去眼角的泪痕,和我一道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