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晚风一吹,香气四溢。温予最爱桂花的淡雅之气,因此在家周围栽了好些桂花树。但她不曾想到,祁树跟她姐姐一样,对桂花过敏,不停地打喷嚏。祁树住在一层最大的那间房,而窗畔便栽有三四颗丹桂。
见状,林泽主动提议要和哥哥换房间。这是他示好的机会,他不想错过。夫妻俩自然明白儿子的心意,祁树也许是不好意思了,有些迟疑。
“哥,换吧。我的房间冬暖夏凉,很干净,特别舒服。而且,我喜欢桂花的香气,你就当让我一下嘛,好不好”
林泽摇着祁树的胳膊,真的像弟弟向哥哥撒娇那样自然,熟络。
林倬夫妇也在一旁劝说,最终,祁树点头答应了。
“哥,东西,咱们明天放学回家再换过来……”
说着,林泽从床上抱起两只玩偶。
楼下那间房充满空气清新剂刻意制造的清香,而林泽的房间散发的都是人的气息,淡香怡人,无比舒畅。强烈的反差之下,祁树有了一种入侵他人空间的不协调感。
祁树看着壁柜那满三层的女生玩具,低声问道:“她常来你房间玩的吗”
林泽顺着祁树的视线望去,明了,答:“以前偶尔,现在经常。”
祁树看他一眼,沉默。
风撩拨窗帘,也撩起了林泽的一丝头绪,他放低声音对祁树说:“那些玩具都是她送我的。”
祁树看着他,眼中带有询问的意味。
林泽那样说,就是在等这个瞬间。祁树的好奇心,释放了堵塞在他心头的关于昭示的意念。
“她送我礼物,只送她最喜欢的,那些女生的玩具;我送她礼物,也是只送我最喜欢的,那些男生的玩具。”
“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对方,就是最好的礼物。”
祁树定睛凝视着壁柜一点,目光寂沉。
“哥,晚安。”
关上门后,林泽深深吸了口气,走下楼梯。
身体像是抽走了什么似的,也许与抛弃了自己的房间有关。而意识却是一片混沌,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他在宣示什么
当时孩童的他惝恍迷离,却希望祁树心如明镜。
回到新房间,父母已在床上等着他,说是怕他不习惯新床,爸爸妈妈陪他睡一晚。林泽的心情顿时有了好转,回到床上。
一家三口轻声细语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然后吻安,关灯,睡觉。
那天晚上,祁树一直没有睡意,他把身体紧紧缩成一团,身体外围好像笼罩着一层湿气。他下床关窗,窗户合上的那一刻,窗外人影浮动。他身体紧缩,心中警铃大作。
转瞬,他人已经藏匿到了衣柜里去,喉咙深处有股想要惨叫的冲动,他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
窗外被人敲了一下,清晰得让人毛骨悚然。
“哥……”
就是这一声呼唤,像是一股强劲的力量猛地将他的意识全盘拉回。
爷爷死了,是他亲手把他的骨灰放到骨灰墙上的。再也没有人打他了。他无需逃了。这里是林家,他的栖身之所,他从头来过的地方。
紧接着,祁树推开衣柜门,一路跪爬,回到床上,全身埋没在被子里。
窗户打开了,有人进来了。
“哥,我来陪你了……”
随着懒糯至极的声音响起,祁树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那一瞬间,祁树屏住了呼吸,身体一下子炽热起来。
他知道,是童遇安,来找林泽的童遇安,把他当做林泽的童遇安。同样在这一刻,他似乎读懂了林泽那一番话的意义所在。他向他彰显了自己的专属,甚至,替他划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祁树的心里忽然涌起类乎悲哀的自嘲。
背后那个人柔软而温暖,小小的一个,抱着他的却是那么地有力。她无一丝动静,好像睡着了。那种活生生的,带着热度的触感融化了他身上那层湿气,甚至,令他原本躁动不安的身心一点一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适、温软。
不知过了多久,万籁俱寂。
祁树轻缓而谨慎地转身,抱住了童遇安,没有一丝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