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再一次揺摇头:“他爹爹身上有枪这事,除了我和他娘,谁都不知道。那时候,我还没有离开三少爷家,无意中从窗帘缝隙见老爷子偷偷将它拿出来擦拭过一次,这才晓得。那小手枪巴掌一般大小,跟木头玩具似的,老爷子一直把它贴在最紧要的地方藏着,你说谁能晓得”
肖飞宇晓得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已经闹得无法收拾了,默默叹了口气,缓缓地问:“后来呢”
安倍由美起身去厨房拿了四只碗放在灶台上,随即从身上掏出个细细的小黄瓶子,极快地打开盖子,朝每只碗里分别倒了一丁点白色粉末,又从锅里舀了周妈先前烧好的温开水加上,端来放在两人面前:“奶娘,不慌不慌,您先喝一口水润润嗓子,慢慢讲。飞宇哥,你也稳稳心神。”
周妈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这事该我老婆子忙的。”
安倍由美嘻嘻笑着拥抱了她一下,开了门,将另外两碗水端给外面的孙徳旺和李友明。
孙徳旺和李友明赶紧放下手中枪,一起伸手接住,都表示感谢。
“不必客气。”安倍由美笑着说,“说声谢谢的,应该是我们。”
不等二人开口,进去关了门,又跑到厨房,拿碗舀了一些水,端出来自己喝。
周妈喝了口水接着说:“我们庄户人家起得早,枪声一响,早惊动了村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一起拿着身边的棍棒叉镰涌了过来。老爷子吓得死命往前奔,但他终究岁数大了,刚下完雨,路滑跑不动,不到里把路,就被赶过来的人追上了。那时他可能已经神志不清,也有可能变得疯疯癫癫的了,忍不住朝后面胡乱放枪,又将追到眼前的两三个人打成了重伤,变成了残废,至今还各自躺在家里床上动弹不得,你们说说、你们说说,这还了得、这还了得……”
两人都呆住了。
过了半晌,安倍由美才小心翼翼地问:“奶娘,他爹爹后来跑到哪里去了”
周妈脱口道:“犯下这么大的命案,他能跑得了”
“也是。”安倍由美点了点头,“老爷子那么大的岁数,当然跑不动,肯定让人抓着了。”
周妈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老爷子杀伤了好几条人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罪恶之身,又有谁愿意去碰他一下子”
肖飞宇此时天真地想,倘若大哥当初回部队时,不留下这把小手枪给爹爹做防身用,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这下祸事闯大了,即便组织上来再大的官,怕也难以救他这条老命。
禁不住暗暗抱怨起大哥来。
安倍由美大为不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扬长而去”
这话也是肖飞宇所想问的,只是他身处其中,一边是自己的亲爹,一边是挚爱的乡亲,两边夹
击,思绪紊乱,难以张嘴。
周妈仍就颤巍巍地道:“造孽哟,真是造孽哟。”
安倍由美急得伸手去推她:“你快讲唦。”
周妈抬起头,一个字一字地说:“三少爷,大伙儿当时都是愤怒无比,恐怕也都疯了,一窝蜂撵上去,举起手中棍棒叉镰,当场就把你爹爹打得不来气了。”
安倍由美猛地里听得啊哟一声,忙转过头来,见肖飞宇已经栽倒在地。
周妈脸色剧变,滑下凳拽住他:“三少爷、三少爷……”
安倍由美急忙伸出一只手掐他人中,另一只手使劲在他胸中上下按动,嘴里喊着:“奶娘,拿手掌拍他后背。”
周妈连忙转过去,拿手掌使劲拍他后背。
肖飞宇这才慢慢醒转过来。
两人连忙将他拽了起来。
周妈仍就不住地唉声叹气:“造孽哟,真是造孽哟!”
“飞宇哥。”安倍由美一边用手给他顺着气,一边安慰着他,“事已至此,你节哀顺变吧。”
肖飞宇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过了好长时间,忽然想起一事,问:“奶娘,我家里其他的人呐”
周妈浑身一颤,摇摇头,不肯言语了。
肖飞宇从她神情表现中,已经得出结论,家里其他人受爹爹牵累,肯定要跟着遭殃了,只是不从奶娘口中讲出来,便是打死他,他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