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昌十八年冬月十一起,从前线各方传回的羽书塘报和参本奏折如雪片般纷至燕都。
记载有大同府沦陷、巡抚沈余琛中矢致伤、都督总兵官刘以治阵殁等混乱讯息的急报,一封接一封,由驿骑塘马星夜飞驰递送进京。
厚厚一摞书信由内官们按收件时序排列齐整,呈递到御案前供天子陛下阅览。
数万精锐溃不成军、方面大员生死不明等噩耗,有如霹雳凭空炸响,朝野上下群情哗然,京师阖城为之震动,无论群臣还是皇帝,皆被这滚滚惊雷撼到无以复加。
裕昌十八年冬月十三,皇帝召集省部重臣御前军议,亲阅奏报时,突发胸闷气短症状,当着房志用、韩不岐等朝臣的面昏厥过去,尔后竟一病不起。
想来,今上姬文嵩早年间就因为战事失利对凉国屈辱议和,心中积郁久久难以抒发。
现如今,边事较之以往愈加糜烂,皇帝没盼到凉军知难止步、退走塞外的利好消息,却等来他寄托了中兴厚望,图报鄂尔浑一箭血仇,倾尽财力、心血打造出的军镇于旦夕间轰然粉碎的噩讯。
皇帝心中经年累积起的苦楚劳郁,终究在一时震怒错愕、扫兴气馁等极端情绪的交织作用下彻底爆发出来,心脑溢血之疾遂不可遏。
冬月十三日起,皇帝即移居深宫朱墙之后养病,暂时撒手国事,皇后则整日以泪洗面,与太子姬念禹守在皇帝左右细心照料。
本月十六日,文武百官上疏,恳请皇后代柄国政,皇后断然拒绝,怒道一句:“皇爷一时偶染微恙,尔等如此行事,居心何在”只此一喝,便把言路彻底封死。
皇后的潜台词就是告诉大伙,谁再敢提类似的话,谁就是大逆不道的奸贼。
皇后不仅自己不干,还不允太子爷姬念禹出来扛起重担。皇后要求公主与太子设坛做法,务使香火旺盛日日不缀,务怀至诚崇敬祭拜上天与祖先,以求得老天爷和列祖列宗的庇佑,助皇帝驱赶疾病外魔。
太子姬念禹非皇后亲生,与皇后的关系虽不疏远,但亦不甚亲近,太子口头上唤其作母后,实际上太子殿下对皇后颇有几分忌惮。
如今皇帝卧床不起,正到了太子殿下表现其为人谨守孝道、收买人心的最好时机,即便是有一千头牛一万匹马来拉他出头,姬念禹亦会直截了当的拒绝。
只不过,太子殿下他自己拒绝,与被皇后劝阻约束而不能行事,两者之间差别巨大。皇后在不经意间褫夺了他大搞政治秀的机会,姬念禹不由得对皇后暗生忌恨。
由此,偌大帝国之实际最高权力,便暂时转移到了中书令房志用等几位相公,以及大内十二监的掌印太监们的手中。
大燕注重边军建设,无论财政还是人力资源皆向边军倾斜,此举导致了内地各州各县卫所兵员素质参差不齐,训练废弛,除开边军以外各地的卫所士兵战斗力极其低下。
平日里,各卫各所的主官造册上呈给长官的兵额数目不但齐数满员,还大有一年比年增多之趋势,实际上,各卫所兵额却大有缺损。
刨除因流年不利弃军屯而走的卫所兵,各个屯所卫所的长官们首先自己便不愿实际补充兵员,只因本色折色便是按名册上的人头下发,多出来的部分最终是要落在长官们口袋中的,故此虚假的员额,只要政策允许扩编扩员,那是越多越好的。
若是哪天上头派员下来检查,只消临时顾一批佃户贫农之流参加点卯应卯,便可应付了事,毕竟“专员”离开大好的京师或省城花花世界,下到地方穷乡僻壤来吃苦受罪,所求者无他,惟青蚨者也。
故此,只要大家都能有肉吃有汤喝,互利互惠行个方便乃是情理之中。
在各地屯所从军的普通士兵,月俸饷银有一半以上被上官以各种名目吃拿卡要,却又拿上官无可奈何,进而大燕各地老百姓,除却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以及实在需要一口饭吃的这两类人外,民间大多数百姓对当兵吃饷这事十分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