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下去,朕有话要和皇后说。”
朱祁镇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奔出,不一会儿,大殿内便只留下他们夫妻二人。
钱皇后照例坐在他的右面,让有一只好眼的那一边脸对着他。
“皇后,这些年你可为朕受累了,朕谢谢你。你看,朕昨夜拟了份诏书,想给你外家封个爵位,你看如何”
朱祁镇将诏书给她看,钱皇后激动地谢了,却拒不接受这份恩典。
她握着朱祁镇的手,恳切地说:
“皇上,臣妾出身寒微,本不是什么金枝玉叶,能为您吃苦,臣妾三生有幸。至于封爵一事,臣妾不敢受。家里人衣食不愁,何需爵位再说宦海误人,臣妾只想他们平平安安过日子。”
钱皇后简明地说完缘由后,便不再吭气,但她的缄默中分明有一种温情。
朱祁镇长叹一声,将她的左手拿起,放在掌中轻轻摩挲着。
钱皇后那只好眼中滚动起了泪花,不过旋即她便平静下来了,轻轻问:
“有难事儿了”
“嗯。”朱祁镇在她面前变得十分和顺。
他想了想,忽然问钱皇后:
“你看太子立谁为好”
“什么不是已经有太子了吗”
钱皇后惊诧得失声喊了起来。
朱祁镇不作声,钱皇后急了:
“是不是有人在诋毁太子”
朱祁镇点点头,钱皇后抓住他的手恳切地说道:
“皇上,太子跟着咱们,吃的苦太多了。而且,他博览群书,人也斯文深沉,肯定能当个明君。至于别人的话,未必属实,还望皇上兼听明察。”
朱祁镇想了想,“嗯”了一声。钱皇后温存地替他揉着太阳穴。
“心里烦的话,您不妨出去走一走。可惜我这样子,不能陪您。”
钱皇后叹了口气。
朱祁镇也叹了口气,口吻很沉重:
“是啊,朝廷里尔虞我诈、互相倾轧的事情太多了,并不太平啊!”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
石亨站在寝室里那个打开的木柜前,死死地盯着里面看,石彪则紧张地看着他。
“四根头发,我自己亲自缠上去的,现在全都断了,有人来过了。瞧——”
石亨说着,手指向了柜子底,底上洒着一层隐约的炭粉,如今上面留下了杂乱的鞋印。
石亨和石彪两人慢慢直起身,扭脸对视起来。
叔侄俩没说一句话,但彼此的意思都在目光里写着,于是,便不约而同地点起头来。
曹吉祥在宫外的宅第虽比不上石亨的雄伟壮丽,却也鹤立鸡群,在周围的四合院中,透着江南住宅的精巧。
曹吉祥、石亨默默无语地沿着雕栏玉砌的回廊往大门外走去,两人的表情都很沉稳、很悲壮。
“曹公,就这样说定了”
石亨伸出右手,迎向曹吉祥,曹吉祥立即用左手在石亨的右手上轻轻击了三下,两人微微一笑。
“那,石某这就告辞了!”
石亨今日来,只带了几个亲信,且都和他一样,换了便装。
一见石亨出来,那几个亲信便把轿子抬到了台阶下头。
石亨朝曹吉祥挥挥手,坐上轿子,很快便消失在道路的拐弯处。
“石公,改日再请您过来喝我老家送来的烧刀子,那劲儿可大了!”
曹吉祥朝已经走得不见人影的石亨一行打着哈哈,一边拾阶而上,一双肉泡眼却机警地瞥着四周。他看见自己住宅周围有些可疑的人在闲逛,唇边不由露出几丝冷笑。
沿着方才送石亨出来的回廊,他来到二楼一间密室。
密室里,有曹吉祥的嗣子昭武伯曹钦,曹吉祥的侄子曹铉、曹铎、曹睿,还有门下几员大将,中间是一桌纹丝未动的酒菜。
“爹,你看,那些全是皇上派的锦衣卫。他们日夜监视咱们,已经有些时日了。”
曹钦站在一扇雕花格窗旁边,窥探着周围,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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