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黍离有拔刀的想法。或者说,在“止水”状态下,他发现他提交了这么一个想法。
但黍离最后的动作只是手指握在了刀柄。
过去那些持刀而战的记忆一瞬间变得鲜活。
与此同时,黍离记忆了秋水的感觉。“止水”状态下记忆的那些东西,依然能让常态的他为之收益。
而就在这时,湖边坐着的铁甲人缓缓站了起来。
巨兽不安的扭动着身躯,黍离只搭了一眼便不再注意它──肉体或许足够强壮,但野性太弱了。黍离都觉得,这是个植食性的怪物。
怪物,还是奔跑速度和肌肉强度都很强的怪物,但它根本没有把身体素质发挥出来的可能。
黍离看得清楚,它直接被铁甲人夺去了胆魄。
被吓的。
黍离注视着身着铁甲的那人,这残存的铁甲已经看不出它原来的纹饰了。黍离站定之后,他的眼才告诉他,残存的铁甲表面像是被某种强酸腐蚀了一样。
这是经历了多少战斗。
是孙将军吧。
黍离很平静的俯视着他不停冒出的想法,一点点的整理出了几套反击铁甲人的作战方案。
这是“止水”。
黍离的各种能力已经很难在本质上发生改变了,他的生命形态限制了他。
所以他几乎把自己的每一个能力都扩展成了自己想象的极限。
“止水”已经不仅仅是战斗时的绝对冷静的状态,它甚至有点像是精神层面上的更高形态。
──但黍离在克制着不往那个方向靠拢。
铁甲人缓缓转身,那些不规则的铁片当啷当啷的相互碰击。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而且有种铁锈般的滞涩感。
这让黍离想到帝国有些地方的僵尸传说。
黍离的手指已经贴合了秋水的刀柄,木质刀柄刚刚触及时的那种清凉已经消失。
他已经熟悉了这把刀。
这是[愤怒]带给他的能力,将愤怒贯彻于武器,将伤害宣泄向仇敌。
黍离在等一个收刀的理由。
如果等不到,那就……后退。他可没有在灰雾之林和疑似领主的铁甲人战斗的想法。
他有些想明白领主是个怎样的存在了。
铁甲人已经转了过来。
黍离默然握刀,戒备着可能出现的袭击,尽管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并不大。
铁甲人正面朝着他,微微低着头。他的身材很魁梧,如山。
正面看过去,他的腹部只有一块铁片嵌在灰绿色的藤条中。
是一块被轰击到变形了的铁片。
黍离握着的秋水稍稍松了──铁甲人轰然一声,单膝跪下。
“末…将…孙…汉…广……恭…迎…将…军……”
“止水”状态下,黍离只一瞬便猜到了孙汉广这样称呼他的原因。
楼兰镇守府令牌。
平淡的略过那突如其来的对折子夜的思绪,黍离松了刀。
孙汉广──至少他知道他自己的名字──还有一定程度的理智。
“请起。”
孙汉广略有滞涩的起身了。
黍离很平静的注视着他,他并没有闪躲,而是沉默的立着。
和他的身材很不符,孙汉广的脸很精瘦,显得冷肃。
没有头盔,长发凌乱的披散着,不像是将军,像是帝国边军蔑视的蛮子一样。
黍离蓦然想起,折子夜最初出现,也是披散着头发的。
这险些让他退出了“止水”。
──楼兰镇守府镇守的,正是帝国边疆,楼兰守军,便是曾蔑视蛮子的边军。
黍离不知作何想法。
命运岂止是无常,它让一群骄傲的存在放弃了骄傲,却不让他们完成他们放弃骄傲也要完成的目的。
黍离虽然有些恍惚,但还是平静了下来。
以他末世求生的经历,他本不会恍惚的,但折子夜长剑一挥帮他挡下攻击的场景他忘不了。
心如止水也只是心如止水,死水尚且会被吹皱,不要说是止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