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恩听见院子外叩门的声音,由前厅出到院前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衣衫朴素,微笑地望着他,显然他认得若恩,并不急着说话,而是等着若恩开口。他身后没有别人,几步外便是坊道,此刻没什么人经过。
“我是这里的主祭苻镇,请问阁下是找我么”若恩觉得这是一个不寻常的人,好在看上去没什么敌意,甚至觉得这人是来投入阿卡夏教门的,第一眼印象不坏,多看两眼觉得甚至比江望还要好得多,可惜江望不是看上去的那样。
“对,是找苻主祭的。鄙人姓于,名宜,是有点儿事,请问苻主祭可否借一步说话”于宜脸上谦和带笑地问道。
若恩不用思索也同意,他让开一步,请于宜进了院子。近来陆续也有一些访客慕名而来,进来看看就走,问教义的人绝无仅有,牛庆出事之后,另两名学徒也都懈怠不来了,若恩自己心中明白,倒也不着急。他领着于宜走进一干人等布设,可坐十余人的讲经堂,指点讲坛和空着的神龛,然后在讲经堂下的凳子前,先请于宜坐下,接着他自己坐下。
“这里才刚刚修建起来,只是聊具规模,也只是给提供信众们听讲的场合,我们和别教不同,没有神像,不向偶像跪拜,遵从的是托德的名和道,托德的名本身即是福音,是世人所欣喜听到的,世人皆被凡事俗务所迷惑,不知道世界末日即将来临,在末日来临之前,我们抖擞精神,还能做自赎的努力。”若恩已经有自己对阿卡夏教在新教民面前如何建立最初的印象的述法,这些都还刚刚在尝试,对有些人是这样,对别人又有不同,他才刚刚开始传教,言语和路数都还在尝试中。他也不问于宜找自己何事,在具体的事来之前能絮叨几句阿卡夏教义总是好的。
于宜微微点头,态度恭敬地听若恩讲,等若恩停下,这才开口说道:“鄙人不是来投贵教的,实不相瞒,鄙人是天尊道的弟子,由南方才来长安不久。”
甘璎忽如其来,忽如其去,既让若恩生出了许多非分之想,又实际什么也没发生,他本来已经放下了,却忽然来了这样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子,看上去哪儿像她的师父,还不如说是情侣更甚于同门师兄妹,这也令得他心头顿生不快,明摆着那是一个圈套。
若恩稍稍楞了一下,脸色沉下,冷冷说道:“原来你就是甘璎的师父可你既不在路途上,也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
“我承认这不那么容易解释,你现在或许很在意,但十天,一个月后呢,或者一年后,你就会忘记这件事,这件事根本不重要,要是再以十年,百年的长度来看,它根本就没发生过。”于宜微笑着说道,显得机敏而意味深长,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那个梦使
他不同,有了一个长得多的视角来看待这件事。
“所以你没兴趣向我解释甘璎为什么……引导我去无遮大会。”若恩揶揄地说道,他在意的是甘璎本身,她的确像个谜,而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动机,既能淡然视之,也知道对方既然上门,当然会有下文。【… ……免费阅读】
“那不重要,根本不重要。”于宜语气极为肯定地说道,目光凶狠地直盯着若恩,停了一下,接着说道:“重要的是,你是谁”
若恩又楞了一下,有许多对这个问题可作的答,正的,反的,怒的,笑的,统统都挤在一起不能说出口,反问道:“这怎么会重要”
“我问的也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或者说,使你成为你的那个,究竟是什么。”于宜来之前想了许久,他面对的是一个他全然无知的宗教,对阿卡夏教秉持什么,主张什么,许诺什么全然不知,甚至也不知道他看见的若恩的法术究竟代表着什么;他在江南时略知天尊道的道士们和知教徒辩论道教与知教的高低尊卑,但甬东岛这一支本身重在乡野,对庙堂之上的道理卑之无甚高论,此时上门找若恩辩论,没法借镜以往,只好自出心裁。
“我”若恩心里面预备的那一份怒气消失了,觉得这人至少是有趣的,他自己是孤独的,没人可以和他谈论这些,以前在罗马时阿里斯托也许可以,但他已经离开阿里斯托许久了,这人没准可以交流一番,心里甚至有了些期盼的喜悦,“你问的其实是阿卡夏教,问的是我作为一名到这里的使徒的我是谁,而不是我这个人的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