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个隘口,道路下行,遥遥地望见长安城墙的时候,淡淡的喜悦之余,一个疑问不约而同地在两人心头浮起,我们为何来这儿两人默默地想,想自己千里万里来这里的理由,也想对方之所以来这里的理由,许久没有言语,又几乎是同时叹了一口气,以及同时注意到对方发出了叹息,不由得恍然。
“你在想什么”于宜轻轻地问。
甘璎也想问于宜同样的问题,但被他抢了先,没法再问出口,继续悠悠地想了一下,答道:“我在想,长安很好,但并不是我的目的地,我不会在这儿停下。”她说这话时并没想到苻坚,说完了才想起,想起自己是应该感到悲戚的,悲戚的情愫隐隐有一些,但远不到可以左右着她的程度;才十来天,这么快她已经几乎要忘记他,他答应要在未央宫里给她新起一个宫殿,而他死了。
“目的地,你是说泰西封么”于宜接着又问,既澹然,也惊讶。
“泰西封,泰西封……”甘璎重复地念这个地名,五味杂陈,她只是听过这个地名,全然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子,以及和自己究竟有什么用的羁绊;现实一点考虑,她知道自己既不懂波斯语,也没有可能在那儿找到任何人可以投靠,那只是含含糊糊的一个念头,只要自己不蠢,实在不该想着去泰西封。“我要是男人就好了。”她感叹地说,觉得这样的话自己以前似乎对于宜说过,也许没有。
“没你想象的那么好。”于宜自嘲地说道,心中想的是,我的目的地是哪里,是古代的海么这太笼统了,根本算不上一个地名,那实际上也不是我的目的地,是委蛇的,但委蛇去哪儿又是做什么呢随即他知道了,委蛇也不知道这一点,那只是纷纷乱乱的念头里的一缕稍微亮的光,光会明亮,也会熄灭。
男人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这一点甘璎早已经在刘裕身上感受到,以及苻坚,他们会因为现实地困扰而退缩,也会猝然而死,并不自在。
“至少在长安,我们会逗留一段时间,你得要陪着我。”甘璎回到原本的话题,这是她开始脱出苻坚的妻子这件事之后的困惑,还没有公开的仪式,苻坚便死了,她既不属于泰西封,也不属于长安;目的地似乎并不应该是个地方,而该是个人,这个人是谁是身边的于宜么他很近,也很远。他许诺会给她一座宫殿,但那只是一时让她高兴的情话,并没有现实的可能,她知道这一点。
于宜没有接甘璎的这句话,而是沉默下来;作为一个驭龙者,他有自己原生的使命,这和他作为一个男人是冲突着的,没法对甘璎说出来。
他们好不容赶在黄昏前入长安城,时间紧迫,两人就近在东市草草选一处客舍住下。掌柜问他们由哪儿来,到
哪儿去,预备在长安待多久这些都是必须登记备查的。
我们由彭城来,往北地郡去,预备在长安等一个人汇合之后再出发,所以不知道要住几天,于宜答得急智,路上驿馆没人问这个,要么柴房,要么通铺。
夫妻,还是兄妹掌柜老眼昏花,例行公事。
夫妻,仍是于宜答,声气没来由地弱了三分,赔笑说道,甘璎转身望向别处去。
店伙点着灯,引两人进一间客房,屋内只一张床,交待在此留住的事项后便离去。
两人分头收拾房间,快要停当的时候,甘璎忽然停下手来,幽幽地问:“我们要等的人是谁”
“当然并没那么个人,”于宜随口地说,觉得甘璎的语气有异,楞了一下,“那句话是在应付掌柜的。”
“我还以为真有个人呢。”甘璎似乎泄气,小心翼翼地,迷惑地问道:“所以,我们也不是夫妻吗”
此时已经夜深人静,床已经铺好,除了一丁点具体的挑逗意味之外,于宜在甘璎的话里听得出她对被人爱的渴望;这感觉别人或许不明白,但于宜明白极了。在他看来王令芹和甘璎都有着姣好的容颜,正青春的身体,澎湃的情感,却没有恰到好处的对手。两人情势不同,遭遇的实质是相似的,他完整地经历过王令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不是啊。”他木讷而冷冰地说道,然而立即就后悔了,觉得并不该这么说,但反过来也不对,这是个泥淖般的处境。
“那我们的关系是什么肯定也不是兄妹,对吗”甘璎有些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