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像射出的一箭,不如说像一柄巨斧操纵在一个无形的巨人手中,雷霆万钧般地劈向一段黑黝黝的木头;一百七十六名疏勒勇士结聚在一起,狠狠地锲入不死军团阵线当中,砍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木屑飞溅,身披重甲的波斯骑士们被飞奔的马匹撞倒,被投枪掷中,被弯刀劈砍,站立不动的马匹被冲得东倒西歪,乱作一片。冲击的势头被众多坠地的身体所消解,一时凝滞。随即疏勒勇士们调转马头朝像反方向奔跑出去,跑出一二十步外飞快地重新集结起来,接着又是短促地一击,击在和刚刚打击处稍微偏离一些的位置。
两次打击实际上都没有能凿穿守方的队形,只是使得波斯人号令和队形散乱,接触面上未死的波斯人就地拾起武器和停住的疏勒骑士缠斗在一起,稍远的波斯人拽着马逃出几十步去,这才得隙上马,但上马也还无法立即反击,指挥官们都在第一次冲击时被击倒了。幸存者相互招呼,竭力形成新的小队,这花了不少时间,在结队上各个重新组合起来的小队也颇有分歧,他们不得不骑着马稍微后退得更远,这才能有更充裕的胆气重新结队。
距离交战最近的俺哒人步兵队仿佛没看见百步外的交战,他们连队形也不偏转,仍是面向着俱力城;离得更远的阿斯兰步兵队分出了半数的兵力改为面向着自己的右侧,这显然没有必要,因为疏勒人的骑队如果要攻击他们,首先要越过俺哒人的四个步兵队;他们也没法去攻击疏勒人,因为距离太远,没有任何一种战法操典允许步兵队横跨半个己方队形去攻击敌军,他们只是那么站着,预备着并不会发生的接敌。
在另一侧的俺哒骑兵队列稍微偏转了方向,斜对着交战的疏勒和波斯骑队,不动如山。
两次冲阵之后,疏勒人有十余人落马,剩下一百四十余人,他们稍稍拉回一点位置,结成锲形,呼号几声,又一起朝前冲去,并不是追杀波斯人四散的溃兵,而是面朝着两百步外的数个步兵队去,显然这几个步兵队之后便是波斯人的中军本阵。
洛顺尔宁望着一两里外这些疏勒骑兵的冲杀,他本以为不死军团的骑士们会在疏勒骑兵到达之前上马反击,那会像一把钝刀砍在板甲上顿时被弹开,或者差不多四倍五倍于疏勒人的波斯人将会把冲击队形完全地包住,就好像一条蛇吞下一只田鼠那么容易;但接下来他看到的情景既怪诞又令他舒畅,这仿佛是神佑一般,波斯人竟然站在原地不动,来得及上马的人寥寥无几,疏勒骑兵如砍桩劈树一般轻易地冲垮了波斯人的队形,肆意砍杀,波斯人四散奔逃。接下来的场面混乱看得不清楚,洛顺尔宁策马朝那边奔了十几步,望见那队疏勒骑兵撤出又返回
,反复地砍杀,胜负已定,兴奋地握拳庆祝,顷刻又见疏勒骑兵意犹未尽,集结了朝着位于阵线更深处的德拉姆步兵队冲去,顿时心中觉得有些不安;他也不知道先有不安的感受还是先望见了位于那队骑兵最前的骑者正是乐勒,望见乐勒令他喜出望外,见乐勒率队朝着德拉姆步兵队冲去又令他如坠深渊。
他想不出一个腿上受了那么重的伤的人还能骑上马冲锋,有勇气率领着那么一丁点兵力冲向波斯人最为精锐的不死军团,而且确实将不死军团冲得垮掉,他浑身战抖,为自己不在乐勒的身边一同冲锋而万分沮丧;但德拉姆步兵队是不同的。
四个德拉姆步军队伍飞快地合在一起,构成一道足有七八层人的短墙,正好兜住了疏勒骑队的冲击,为首的六七十人轰然倒地,但密集队形坚韧无比,恰到好处地将这柄斧头完全包住,人和马挤在一处,毫无回旋的余地。德拉姆步兵全都手擎着小圆盾,这使他们没法抗击第一次冲击,但当他们付出少许代价之后,他们也完全无惧骑兵失去了速度之后骑在马上原地不动的砍杀。只一轮缠斗,差不多半数的疏勒骑兵被砍死刺杀坠落下马,冲击队形内侧的骑兵们情况稍好,他们赢得了少许的空隙,奋力地冲出波斯人的包夹,但冲出的人不多,寥寥无几,作为一支部队,他们差不多已经被整个地歼灭了。
洛顺尔宁看得呼吸几乎停住,心砰砰地跳,人群纷乱了一阵子,他辨认出熟悉的影子,乐勒,乐勒仍然在马上,他虽然冲在最前面,但顺利地脱出了重围,跟在他身边的疏勒骑兵连二十个也没有。坠地的骑兵所遗下的马四散奔溃,德拉姆步兵队快速地集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