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猛烈,蝉鸣阵阵,东市的酒肆陌上青没有一个客人。
掌柜管闵趴在柜台上正半梦半醒,忽觉柜台猛地震动得有如雷鸣,顿时吓得醒了来,抬头去看,又吃了一惊。以拳敲击柜台的人不是通常来走动互通的朱平,而是身为本朝度支尚书的朱序本人,时间也不告而提前了大半天。
朱序面色凝重,让管闵的心激烈地跳,觉得外面的局势地已动山将摇,就要有大灾祸降临。他飞快地走出柜台,引着朱序走到后堂,拉开地窖的入口,自己先走下去点亮油灯,便又搭把手接着朱序下来。
地窖内有桌椅板凳,他们也不坐着,就相对站着,好一会儿不说话。管闵这时稍微缓和下来,挤出笑容,说道:“朱先生,你来的时候没有人跟着么”
他这话的语意双关,同时又并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他也没指望朱序回答,只是用来打开话题。
“现在长安乱成一团,谁还会注意我。”朱序语气谨慎地说道,他斟酌一下,说道,“这个消息你务必要尽快安全地送到建康去,不能耽误。”
管闵心中一跳,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消息”
“前几天城中禁军骚乱了,死了些人,逮捕了许多禁卫军的军官,实际的状况各方莫衷一是。我打探了一天,终于确认就是苻宏举兵谋反,刻下被软禁在东宫,苻坚正在考虑,可能会废了太子另立新储。”
“啊!”管闵发出惊叹,这的确是骚乱所有可能的状况里最坏的一种;对秦国而言是最坏的,对晋国却是个好消息,但好消息同时也可能是坏消息,这种转换简直是急急如敕令的没有道理,但——哪儿来的紧急他心里疑惑,但并没有问,只专注地听。
“之前几个月一直有传闻,说苻坚实际已经死了,未央宫里坐着的不过是个替身,由这件事看来也是不确实的,苻坚还好好地活着,之前被移往骊山行宫的皇后和嫔妃也大部分都返回未央宫了。”
朱序常接受苻坚的召见,从心底里根本不相信那些传闻,他只是秉公地这么说出来。
管闵想,他依然还没说到为何这事必须尽快送到建康的理由,他大概不自觉地翻了翻白眼。
“昨天朝会决议,要新增赋税,编设机构组建新军,不再沿袭胡汉分开的旧制,这是非同小可的事。”朱序轻轻吁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三件事每一件单独看都不算紧急,但合在一起就十分明显而紧急——秦军征南之伐大约在年内就会发生,而且,那不会是普通的交战,而是一场灭国之战。”
朱序本是晋国之臣,三年前秦国俘获任用,他一方面仍然心向东南,主动设法投效了晋国在秦境之内的间组,一方面却不自觉地对驻在长安的间组队长用了伐字,他自己察觉到,脸色微变。
管闵不懂得伐字代表的意义,只听到“就在年内”几个字,心里顿时凝重,连忙点头说道:“朱先生,我懂了,我这就把消息送出去。顶多二十天内就可以送达京口大营。”
“我宁愿我的判断是错的,不然等消息送到,建康那边只有三四个月时间来做预备,这能有什么用要是那帮混蛋再犹豫,争吵些日子,真正能做准备的时间也就一两个月,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了,大晋眼看就要灭亡了。”朱序恨恨地,咬牙切齿地说道。
管闵偷偷笑了一声,在心中对朱序说道,那我们就不用再时刻忧烦了;他当然没有真的说出来。
“如果真的要打仗,我多半也会被要求跟随着从军。小管,你的剑法那样好,不如届时跟我从军,我们设法弄出一支军队,我有把握掌握数千上万人的军队,在两军交战之际脱离北方,回归晋国,哪怕不能根本上扭转战局,至少也是此长彼消的美事!”朱序殷切地望着管闵,语气热烈地说道,这大概才是他这次亲自来的原因。
“我是北方人,回归晋国,这从何谈起呐”管闵讪笑着说。
“北方人当然也是大晋的子民。”朱序脸色又是一变,毕竟他现在是秦国的臣子,说这些话未免无耻。
“最好是不打仗。”管闵说道,他一边推开了地窖的门,探出半个身子去。
朱序走之后,管闵将刚刚朱序提到的消息写成文字,由妻子将纸条缝入一件衣服中,将这件衣服送到城外北边的马市的庞三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