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苟芸慧的车队由西安门入长安,循例本来就直接进东阙门便入了未央宫,根本不会惊动长安闹市。但苟芸慧忽然吩咐要到长信宫去看看,所以车驾又转向北边,在长信宫外稍微停留,苟芸慧下车来瞭望感慨一番,并没其他的事,便预备折返回到未央宫。折返时车队在西市口上遇见粟特人商队的百余匹骆驼队正出来,两相堵塞在一处,进退不得。
未央宫护卫皇后车队的禁军军官及长安府的官员赶到堵塞处竭力疏通,禁军卫队散开列队,将车队与外面围观的平民分隔开,内层只有未央宫的侍卫和阳平公府的侍卫护卫在十余辆车驾旁。
长安城中百姓经年没见到皇家仪仗,几天前城中惊乍一番,完全不明所以,到此刻悬着的心才陡然得了这样确定的信息而齐齐地放松下来,他们在禁军队列布置的警戒线外将停下的车队围个水泄不通,欢声笑语地议论个不停。
骑乘在马匹上的祁宪腰身佝偻,头略微有些耷拉着,眼睛半睁半闭着,看上去像是才熬了一个晚上,精神惫懒,借着车驾停下的时刻稍微打个小盹。但他并不是真的放松,反而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他的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预备着猛然的一扑而出。
他眼角忽然一跳,透过五彩纷飞的旗幡,在外面人头攒动的后面,他望见了一个人;那人并没有挤在人群中,而是朝着和车队相反的方向行去。他下意识地拨转马头便要朝那人奔去,随即意识到这是不妥的,手上一用力扯住缰绳,将马安抚住。他对身边另一个侍卫短促地交代几句,便跳下马,脚步迅捷地朝外赶。他扒开禁军队列,挤进又挤出厚厚的人群,飞奔了二十余步,赶在那人身后三两步站住,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们又见面了,赫……赫连姑娘。”
赫连琴身躯一震,转身回来,望着祁宪,她倒不很吃惊,反而有些欣慰,说道:“是啊。”
祁宪看得出赫连琴面容憔悴,神情肃然,勉强挤出了微笑,心中怜惜,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么”
“是出了些事情呢,”赫连琴轻轻摇头,眼中无限怅惘,“可是已经过去了。”她说完便转过身去,继续朝前走去。
祁宪楞了一下,追上两步,和赫连琴并肩而行,说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赫连琴脚步稍微朝外偏了偏,但也没有流露出更多的嫌弃,就让祁宪走在她身旁,想了一想才说道:“说起来,我本来过几天就要找你,给你说点儿事,提醒你一声。”
“那现在就说,还是等几天再说”祁宪有些心旌动摇地问道。
赫连琴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心意茫茫地继续行了一会儿,在街面上一处凹处停下来,背对着凹处面向祁宪
,开口问道:“你会相信我说的话么”
“这取决于我究竟听到了什么。”祁宪喜欢赫连琴选择的这个位置,他自己处在被动的姿态,这说明她是个有历练又机警的人,说道,“我会判断。”【 …#免费阅读】
赫连琴眉头稍微有些皱,她对祁宪的说法并不满意,但她也不能要求得更多,说道:“我之前告诉过你,我从以后的某一天回到了现在,所以我知道许多后面发生的事情,我是想告诫你,警告你,你要小心些,也许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但这听起来好像是骗术,我自己如果遇上我这么一个人,都会怀疑她说的话,因为她拿不出证据来。”这是她两天来反复的纠结所在,做不到和一定要去做,构成了两相的撕扯,令她既为难,又坚决。
“你和别人不同,我情愿相信你。”祁宪微笑着说道,他仍然沉浸在和赫连琴的再度遇上的欢悦中,他直觉上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而并不是有人在给他设一个陷阱。
“这是不对的,不过你肯相信我,我很感激。听了我的提醒,如果肯做必要的预防,也许你会活下来,并且救下你的主子苻融。”赫连琴语气冷淡地说道,这冷淡是有意的,专针对祁宪脸上的微笑而生。
祁宪一惊,他背上肌肉收紧,不自觉地转过身去,扫了扫身后街面上的情景,这里距离被堵塞的车队和围观的人潮已远,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然后祁宪转回身来,面对着赫连琴,仍是微笑着,说道:“我准备好了,你说。”
“大约一个月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