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在京兆尹府邸外停下,慕容垂家正门大开,十余位仆役躬身列队迎接,慕容德和两位京兆尹内官站在前面,也躬身迎候。
门帘没有立即地被掀开,仍然是讳莫如深地垂着,车内苻融坐在正座上,神色俨然,一人单膝跪在左侧的狭小空间,阻挡了苻融起身下车去,苻融右边也有一人侧身坐着,目光忧虑地望着跪着那人。
跪着的人是阳平公府司马胡焘,右边坐着那人是主薄吕嘉,他们在出发之前便劝谏苻融不要来此会见慕容垂。胡焘认为慕容垂府邸中豢养许多死士,苻融在此时的情境下非要去见他极不安全,力主由他代为出面,将慕容垂请到阳平公府相见;苻融觉得不妥直接拒绝。吕嘉说如果苻融一定要进京兆尹府的话,那阳平公配属的甲士也应该开进京兆尹府中,以策安全。苻融也同样拒绝,说如同平常的护卫状况即可。
所以阳平公府下属的甲士根本就没有随车辇而来,跟来的不过只是十余骑侍卫和司隶府的幕僚。车辇已经到了京兆尹府外停下,苻融正要起身下车,本来该先下车的胡焘忽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阻止苻融下车。吕嘉虽然还坐着,也在犹豫如果苻融要从右边下车的话,自己要不要也同样行阻拦之事。
“殿下,哪怕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胡焘沉痛地说道。
苻融摇头,和气地问道:“你这是打算要劫持上官么”
“我如果让殿下就这么进去,致殿下失陷,失责之罪和劫持上官的罪最终也没什么不同。”
苻融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扭头对吕嘉说道:“你从那边下去,叫上两个人把这个家伙拖下去。”
吕嘉立即也跪了下来,略有不同的是他双膝跪下,说道:“我和胡司马意见相同,现在局势非比寻常,殿下不能就这么进去,一定要进去,也要甲士跟随入府。”
苻融冷哼了一声:“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是失算,从来不知道你们两个会沆瀣一气。”
“我没有和吕主薄什么一气,只是大概权衡再三之后想到了一起罢了。”胡焘沉着地说道,“我绝非要劫持上官,而是请殿下再三斟酌。”
“失责和劫持上官有很大的不同。你如果不为劫持我,就应该让我下车,哪怕你在车下继续这么阻拦我,我会下令把你拘起来送进牢中,这样就算我失陷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担什么责。但如果你不让我下车,那就是劫持我,劫持我的后果,你知道有什么后果。”苻融先是和颜悦色地说,说到后面已声威俱厉。
“我不是为我自己。”胡焘丝毫不让,语气坚毅地说道:“我是为了……也不止是为了殿下,是了天下的苍生而这么做。”
苻融叹了一口气,他积蓄力气,猛地起身一脚踹在胡焘胸口,胡焘猝不及防,仰倒着栽下
车去。苻融自己也接着跳下车来。车外的侍卫和幕僚本来在惊疑车中为何长久地不掀开帘幕,没想到胡焘忽然跌下来,紧接着苻融也跳下来,顿时大惊,慌乱地紧紧围住车辇,两个侍卫跳下马将胡焘反剪双手地压在地上。
“没事,他没事,是我跘了一下,把他推倒的,他没事的,你们把他送回府去。”苻融飞快地对祁宪说道。他看见吕嘉从另一边跳下车辇来,正向他走来,他冲吕嘉做个手势,要他什么也别说。
“那殿下还要进去么”祁宪剑刚刚已经拔出鞘,握在手中,对突如其来的事十分紧张。
“收起剑来,没发生什么,”苻融拍拍祁宪的手臂,说道,“所有人都停在这里,你和我进去就好了。”
说完,他径直朝着慕容家迎候的队伍走去,他见到是慕容德,略微吃了一惊,走到慕容德面前,和气地问道:“我是来见道明的,他怎么不在”
“我哥哥请我在这里迎候殿下。”慕容德应而不答地说道。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起步走在前面。
吕嘉抢着跟在慕容德身后,苻融原本不属意他进京兆尹府了,此刻也只好由他,他便跟在吕嘉的后面。祁宪飞快地招呼侍卫们守住车辇,自己也跳下马来,跟在苻融身后。
慕容德在前,引着苻融三人进了京兆尹府中,弯弯绕绕地走许久,沿途臣仆回避,倒没见着府中有什么敌意或埋伏的迹象,一直走进一处侧院,简陋老朽,院中只一棵树,边上两三间矮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