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奚到达金镛城的第二天下午,便有大约三千多名鲜卑部民在金镛城最南端的永明垒外对面的山坡上扎了营,金镛城守将苻远亲自领兵前往驱赶,结果灰头土脸地回来,因为那三千鲜卑部民全都是青壮年,个个执锐披坚,与其说是部民,不如说是部兵。苻远未敢轻举妄动,问这些人属于哪个首领,为首者只说自己是慕容氏;问他们为何聚集在此,答说是奉了首领的命,要往河东之地迁徙,他们是十万鲜卑的前导,负责维持和保障沿路的秩序;苻远说自己未接到允许这么多鲜卑部民通过的命令,为首的鲜卑人说天王的旨意估计已经到了洛阳苻晖手中,也许还有一两天才到金镛城,在此之前,彼此可相安无事。
这大概是最容易驱离这些鲜卑人的时刻,仅仅维持了两三个时辰,随后从各个方向涌来了更多的鲜卑人,宇文奚晚上站在永明垒的城墙上,望见结营的鲜卑人已经是漫山遍野,至少有一万人以上,单单金镛城内的大约一万名守军已经无力驱离他们。
第二天和第三天,更多鲜卑人从各处赶来,到第四天,负责瞭望的军官估计了数目出来后吓了一跳,在南垒城墙之外,至少已经有三万多名鲜卑部民,这些人将道路遮断,把金镛城和洛阳城结结实实地隔开了。
事实上,金镛城和洛阳城之间的交通仍旧保持着,不论辎重车辆,人员,乃至因为驿道已经被截断而不得不改走北道的商旅行人仍然可以通过,但从局势而言,这条路随时都可能会被切断,如果鲜卑人决定这么做的话。
金镛城内的消息和决策仰仗于洛阳城内平原公府,而平原公府的消息和决策则仰仗于长安,几天前,宇文奚就是阳平公苻融派遣给苻晖来传递消息的那个人。
苻融给苻晖传递的信息是,将洛州各处兵马收缩至洛阳集结,坚守金镛城,保持同长安的道路通畅。
苻晖读了了宇文奚送的信笺,问道:“这是为了防范谁”
“慕容氏鲜卑。”苻融不便在信件中写出的话,就由宇文奚来口头传递,“现在阳平公已经擒住了他们的头头,但流程上处理起来没那么快,在这之前,他们的身子和尾巴还会再摆动挣扎一会儿。”
“我听说过你,你是擒下慕容宝的关键人物,为扳倒慕容氏立了大功,你姓宇文。”苻晖说道。
宇文奚轻轻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慕容氏倒了,宇文氏就可以复兴么”苻晖嘲讽似地说道。
“早就没有什么宇文氏了。”宇文奚淡淡地说道,“国内不分氐、汉、鲜卑,大家都是一体。我不为我的姓氏,也不为鲜卑,我为的是大秦。”他懒得跟苻晖解释宇文氏并非鲜卑的一部分,这是外界一直以来的误传,而这一点他自己都觉得无足轻重,他
更希望的是没有族和姓的分别。
他以为苻晖对慕容鲜卑有起码的警醒,但显然并不是这样。如果说从王猛到苻融对慕容氏存有超出必要的警惕的话,那苻晖则是不足,他对慕容垂父子的遭遇充满同情,听说慕容宝被执,慕容垂被软禁起来的消息,他甚至起草了一封陈情奏遣人送往长安未央宫,力辩两人忠诚于苻秦,朝中大臣不该无事生非地构陷慕容氏。如果苻融先看到这份奏折的话,定然不会只派遣宇文奚来警告苻晖。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处置。”苻晖不以为然地说道。
随后他耽误了几天时间,什么也没做,只是将宇文奚派往金镛城做自己的监军,显示自己确实没有违反苻融的命令。
在三四天的时间里,往西向东迁徙的鲜卑部民阻塞了洛阳以西的驿道,由洛州各处聚集而来的鲜卑部民则近乎包围了金镛城。这在平时是绝不可想象的,苻晖意识到这一点,开始调集洛州四边军镇的军队向洛阳靠拢,同时派出密使向长安禀报消息,请示接下来可以采取的动作。洛州是大秦事实上的枢纽之地,兵力雄厚,苻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不安全,也不会觉得这局势不可解决,只是他觉得自己作为鲜卑人长期以来的同情者而不得不做镇压这件事,实在是命运的乖谬。在这种情绪的主导下,金镛城所面临首当其冲的危机,他便视而不见了。
宇文奚对金镛城守将,苻坚的族孙辈氐人苻远做了简报,以及递交苻晖派遣他来督守金镛城的书令。一天以后,金镛城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