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里斯进到帐篷里,摸索到床的位置,和衣躺下。借夜色遁逃的念头只稍微闪过就立即如泡沫一样消散了,他此刻虽然算是囚徒,但并非刺客,而算是使节。
另外,和外面的世界不同,洛里斯能够很分明地感受到,这薄薄的皮帐内,是一个对他此刻而言最为安逸的寓所;他除了安安静静地等待加萨尼王的下一次召见之外,没有任何义务,也不必担任何风险;这种名义上的被拘是一种令他可以彻底放松的良药,头才落枕,他便睡了过去。半夜无梦,再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认为自己是在君士坦丁堡自己的床上醒来,但帐篷外传来零星的波斯语让他立即回到现实中。他稍微定神,翻身爬起来。肋下的伤口依然很痛,已经不怎么妨碍呼吸。
他在小小的,几乎没有回寰空间的帐篷中来回走,听着外面的各样人声马声,先是担忧会不会波斯人直接攻城,没有自己的安条克将会一触即破;接着他担心纳西赫已经忘记了他被安排在这里,虽然帐篷只是一两层布,帷幕一掀即开,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走出去,即便是一个只有两岁的孩子也可以走得出去,但洛里斯记得自己是个俘虏的身份。
同时外面是已经在运作中的波斯中军大营,不算加萨尼王的话,认识他的人只有纳西赫和巴尔迪,出去不引起惊扰乃至动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坐卧不安地等了许久,感觉不止纳西赫忘记了自己,而是整个世界已忘记了他,甚至他已经死了,被埋在一付奇怪的棺木当中;他可以打开这个棺木,也可以就此沉睡。
越是想到这一点,他越是心烦意乱,直到帐篷的帘幕被掀起来,一个波斯奴仆探身走了进来,他端来一付食盘,恭敬地放在了洛里斯的面前,洛里斯略微放下了心,问道:“纳西赫呢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那奴仆单手放在心口,说了一句什么,洛里斯甚至不能分辨那是不是波斯语,他也立即明白过来,挥了挥手,让那奴仆离去。
食盘里有一块干酪,一块咸肉,一块面包、一把小刀和一壶奶。洛里斯才吃了一半,感觉波斯人吃得很甜,即便咸肉里也透着显然的蜜糖味道;他心想,我喜欢甜。
纳西赫便进来,抱歉地打断他的饮食,要请他到中军大帐中去。
洛里斯立即起身,随着纳西赫来到中军大帐,里面不像昨天夜里那样空空荡荡,而是大约有十来人在各自忙碌,加萨尼站在一个角落,正和一个人说话。纳西赫带着洛里斯来到他们身边,对加萨尼说了一句,两个人都朝洛里斯看来。
加萨尼王先说了一句,他对面那人即刻对洛里斯说道:“加萨尼王殿下关心你伤势愈合得如何,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那人希腊语比纳
西赫说得流利得多。
洛里斯谦和地说已经好多了,昨夜睡得是许多天来睡得最深沉的一天。这一点他没有客套,也不算撒谎。
那人对加萨尼王把洛里斯的话翻译过去,加萨尼王点点头,对那人缓缓地说了许多。【!!最快更新】
洛里斯正在疑惑为何不是纳西赫来做翻译,那人对洛里斯说道:
“我是提格拉涅斯,加萨尼王的参谋,昨天夜里我进到安条克城,和若恩主祭传达了我方就安条克和平移交一事进行谈判的意愿,若恩主祭原则上同意安条克开城,但提出了他自己的条件。我才刚刚赶回来,给加萨尼王殿下报告了若恩主祭所提出的条件。殿下对若恩主祭所提的条件不是没有非议,但最终也大体同意,双方只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落实。所以,加萨尼王殿下委托我和你一起回到安条克,向若恩主祭确认双方业已达成一致,可以立即就最终的细节作出讨论和厘定。”
这是洛里斯没想到的,他有些失落,问道:“已经约定好的条件是什么”
“赎金的数目会合情合理地商定,这个问题上我们不会过于刁难;若恩主教要求不可我们入城后不占领阿卡夏教的大神庙,不能迁徙居民到波斯境内去,这两点就当前的局势而言实在很难说是公平的,但加萨尼王殿下事实上大体上同意了,同意的意思是我们的士兵不进占大神庙,并且把迁徙居民的数量控制在一万人以内,并且确保不会有非经反抗的杀戮。这是我们的底限,我相信若恩主祭也会同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