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茹守在吕绍床边,看到他又陷入昏迷之中,也觉得心疼和歉疚。她在床前祷告吕绍的伤情快些好转,可是对这个人终究没什么感觉。凝视良久,她有些害怕,怕吕绍又醒来的时候,第一眼望见自己产生误会,忙起身走出房间,到厨房想给张氏帮忙,可张氏正在研磨草药,那味道浓烈得使她快睁不开眼睛。张氏也笑着催她赶紧到院子里避一避。
姚玉茹出到院子里,看到陈锺两个儿子正在院子里坐着,给打来的野兽剥皮上硝。她走到两人近前,和他们说话。知道两兄弟名叫陈冉与陈闵,陈冉是哥哥,十六岁,比弟弟陈闵大一岁。姚玉茹有心问上午是谁放箭误伤的苻镇,又恐怕让陈氏兄弟为难,话在嘴边半天始终没问出来。但分辨清楚了陈锺先一拳打的是哥哥陈冉,后一掌打的是弟弟陈闵。
姚玉茹一边看着两兄弟干活,一边心想,都说人容易偏爱幼子,若陈锺爱幼子的话,那么多半他打出一拳时,已经决意让我们疑心那一箭是陈冉射的,所以反而陈闵射箭的可能性稍更大。但如果陈锺并不偏爱幼子呢先一拳打在陈冉脸上,可能这一箭就是陈冉射的,后一掌匡在陈闵脸上,是因为他这时反应过来,打那一拳等于承认长子伤人,所以再打小儿子来做迷惑,让旁人难辩状况,不要记恨和追究陈冉。虽然其实打不打都没什么意义,因为他们并不会追究谁伤了吕绍,但做父亲的心态,总归耐人寻味。
姚玉茹脑子里陈冉陈闵的转个不停,猛然想到,原来陈氏兄弟的名字连起来正是冉闵。
冉闵在三十几年前杀掉石鉴,推翻羯赵,颁布杀胡令,天下震动,长期受羯人压榨迫害的汉人愤怒猛然爆发出来,黄河以北,从军官到普通百姓,见羯人便杀,不论男女老幼,不论身份贵贱,数月以内,中原的几十万羯人被屠杀一空。
戎人和氐人与羯人并无关联,相貌差不多毫无相似之处,但因为一个“胡”字,也有不少人被牵连诛杀,更重要的则是,这杀戮让每个人心中都心存汉胡的忌惮,名义上的胡人在心中都深深畏惧着冉闵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已经消失了几十年,姚玉茹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其事迹,但它忽然出现,仍是让她猛然一惊。
陈冉见姚玉茹突然沉默不语,问道:“姐姐怎么了”【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姚玉茹黯然说道:“没什么,我怪我不该出主意来抓那只白狐,这就没这回事情了。”说罢转身走进房间,离吕绍的床榻远远站着,心中沮丧。
陈闵见姚玉茹忽然神色变化,走进屋里去,心中怪异,说道:“这个姐姐在猜测我们俩是谁放箭伤的吕大人。”
陈冉不解,说道:“刚才说了半天的话,也没觉得她多么怪罪我们,怎么谁放这一箭反而如此重要,让
她突然心意烦乱”
“爹爹告诫我们不能说,说了恐怕有性命之忧,这个姐姐也是胡人,胡人说是不怪罪我们,谁知道他们真正是怎么想的。”
“我瞅着这些人和我们并没区别,服饰相貌模样都是如此,说话更听不出来不同来。”
“这是我们中原沦陷在胡人手中,我们被逼迫改了服饰,在南面的晋朝,我们汉人的服饰并不是这样的,峨冠博带华衣美服裙裾摆摆,那才是我们汉人的服饰。”
陈冉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那么幼稚,富贵的人才是你说的那种穿法,我们是山中的猎户,自然就只能穿短衣襟裤。你看,他们相貌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听杨叔叔说,我们这里人从前都是富贵人家,又不是天生的猎户,他们从前穿的就是宽大的衣裳,高耸的帽子。你说他们相貌像我们,那是你眼浊,我一眼就看出他们和我们完全不同。”
陈冉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陈闵会那么说,接着说道:“言语呢,也是一样的。”
“胡人比我们落后许多,自然只有学习我们汉人说话,这又有什么稀奇”
“我说不过你,不过我们射伤吕大人,总归之是我们的不对。”
“我明明瞄着的是一支白色的狐狸,就在二三十步的距离,怎么会射中了五六十步以外的人,这事情真是咄咄怪事。”
“你没射中狐狸,箭飞到了远处射中了人,自然不是你瞄着射的,这是失误,也不怎么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