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逵盯着镜中的自己,干瘦、佝偻,毛发干涩,眉梁不端,想到的是孟子说的那句话,目光昏沉,意谓心术不正。
他感觉到有点儿难过,不仅难过自己相貌不佳,也难过自己姓刁。他不喜欢这个字,自然也不会喜欢这个姓,他常想自己是中了什么诅咒才会生到这家,要永生背负着这个常令人窃窃私语,另眼相看的姓。
他也没法和别人讨论这个问题,只能把它沉甸甸地藏在心中。
他心意消沉地正了衣冠,走出卧房,穿出许多重院子,一边鼓励自己要打起精神。他走到刁府正门,正等仆役牵来马匹,迎面走来刁府门房的孙二郎。孙二郎年纪比刁逵过世的祖父还老,可是许多人叫他一声二郎,他也乐意这样。
孙二郎见他面色有异,便出口相问道:“小主,你这是到哪儿去啊”
刁逵是他父亲的长子,父亲一没,他还暂时没有爵位和官职,未脱小主的身份,刁府上下已经没人可以节制他。他平时颐指气使,待人十分恶劣,但为着年纪的原因,一向对孙二郎另眼相看,这时他忍住火气,说道:“出去有点儿重要的事情。”说罢,他侧过身,不想搭理孙二郎。
孙二郎趋前一步,一把揪住刁逵的肘袖,说道:“小主,我看你印堂发青,有人要对你不利,你出去不得,还是好好地呆府上,有什么事情,你要小子们去给你办。”
刁逵先是一怒,立即便止住,沉声说道:“孙二郎,我是要办一件极重要的事,这事情别的人办不了,我必须亲自去。”
孙二郎说道:“这事情危险得很,别人不能办,不办就是了,犯不着小主亲身犯险!要是出个意外,只剩下两位幼弟,刁家可怎么办啊!”
刁逵大怒,张手便扇了孙二郎两个嘴巴,呵斥道:“老东西,平时给你几分颜面,你就不知好歹。我要做什么,用得着你管么”说完,他转身便走。
孙二郎被打得懵住,仍不死心,扑上去跪下抱住刁逵的腿,说道:“老奴不敢扫小主的兴,可此番情景真的凶险,小主你就听老奴一次吧。”
刁逵的腿脚被孙二郎抱住,哭笑不得,他嘴上恭敬,下脚却不留情,使劲蹬了孙二郎两三脚,孙二郎就是死抱着刁逵的大腿不肯松开,僵持许久,竟然呜呜有声地泣泪齐下。
他一哭,刁逵也觉得有些不忍,便说道:“好,那我问你,这事情今天不办也行,明天办也可以,后天也可以,但是你告诉告诉我,是这件事整个办不得,还是今天办不得,明天就可以”
孙二郎见刁逵服软,顿时欣慰,他站起来思索了一番,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看小主印堂发暗,暗处之中又有猩色,命相上到了即刻险恶的地步,所以我才拼命拦阻。但小主的话令我又想,避得开一
时,避不开一世,大劫之事避是避不开的,终需要面对。而我又想了想,其中的凶险也不是没有法子可以克制。”
刁逵问道:“有什么法子可以克制”
孙二郎凄然一笑,说道:“我幼年时随天师道学过一些障眼的法术,此时或可一用。只是需要小主听我的安排,要略微受些肮脏,不知小主肯不肯”
刁逵沉吟一下,说道:“我都听你的,你尽管施法来。”
孙二郎找来笤帚撮箕,在地上扫了许久,好容易攒了半抔土,捧起来在刁逵头上迎头倒下,尘土沾满全身,落在地上的土孙二郎又扫进撮箕,再给他兜头盖脸地倒下,如此者三,那半抔土差不多都到了刁逵头上,脸上,身上,衣衫上。刁逵先已经被告诉要受些肮脏,不以为冒犯,反而觉得极为有趣,坦然受之。
待土都到了刁逵身上,孙二郎站定在他身后,口中念念有词,猛地一拍刁逵的背,只听若有似无的一声嗡响,沾在刁逵身上的尘土陡然朝前振出,在刁逵身前一尺处停下,悬浮在空中。那尘土先是淡淡的,慢慢变化,结聚成形,最后变成和刁逵一模一样的人形。
刁逵见了大喜,笑着说道:“孙二郎,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早知道,我许多事情求你帮忙,不用费这么多的周折。”
孙二郎说道:“法术是禁忌,哪儿能随便使用,但凡得利,总要在别的地方报回来。”他停了一下,又说道:“这土偶和你心意相通,你想着去哪里,他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