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苌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一言难尽,又兼有许多怪异,我也还稀里糊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蚝说道:“最好你说的都是实情。丢了涪城又有什么关系,我原本预想涪城你守不住,守不住就退往成都,我这边援军到来,再夺回丢掉的城池,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你一个人往长安赶,的确容易招惹非议。”
姚苌说道:“朱肜给我传的令,陛下是要我用手头的两千多兵马,击退杨亮,十天内夺回屯江,如果做不到,便令我自杀。”
张蚝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这不像是陛下的作风啊。去年他给苻丕虽然也下了这么一个诏令,可那是苻丕在七倍于对方军力而久攻不克的情况,和你手中只有两千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姚苌说道:“朱肜自然不敢假传圣旨,那么就是陛下想要借机清除掉我了。”
张蚝分外严肃起来,说道:“理由呢”
姚苌犹豫了一下,说道:“朱肜有一个猜想,他说近来长安城内有一个传言,陛下……”
张蚝立即打断了他,说道:“朱肜和你交情很深厚么他来给你传一个流言,你就信以为真,就丢下大军,一个人仓皇北逃”
姚苌苦笑说道:“如果他不是给我带来陛下让我自杀的旨意的话,我自然不会信他说的所谓流言。困兽犹斗,何况是人。”
张蚝说道:“关于陛下的传言,流传得不是一天两天,前不久权翼近到陛下身边,证实传言并不可信,你的这个尝试,恐怕要失望。”
权翼,权翼。姚苌在口中念叨了两番权翼的名字,权翼是父亲的老臣,后来跟随哥哥姚襄,三原之战羌军败灭后,权翼成为苻坚的谋臣,和自己再无往来,虽然没有往来,但也是朝中和他渊源最深的一个人。这一瞬间他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他想起自己在守备屯江时忽然兴起打猎的念头。打猎时被晋军突袭,切断他和主城联系,虽经浴血奋战,仍折损了大半人马,先丢屯江,再丢五城,一路连败退到涪城。晋军围而不攻,留出一门不围,让他有隙退却。他偏偏不退,刚刚出城作战获得小胜,又传来荒诞不可理喻的苻坚旨意,朱肜带来离奇的猜想,策动他冒险北返,而途中遇见释比老者,以父亲的形象,先说他将成为羌人的王,而却指点他走上被截下的道路。凡此种种,令人呛然。他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为何偏偏是他,老天真要亡我姚氏不成”
张蚝接着说道:“我们一起征战多年,算是过命的交情,可是这下我不敢帮你,只能对你保证,若你出了什么意外,姚兴便是我的儿子,我帮他延续你的传承。”
姚苌有些失魂落魄,说道:“多谢。”
张蚝走出营帐,不一会儿进来两名军官,轻轻抓住姚苌的肩膀
,将他带出营帐,领到另一处较小的帐篷中,将他收押起来。姚苌不用看也知道,接下来帐篷外一定是内外两层兵士严密看着。他决心听天由命,在帐篷中央坐下。
当天张蚝的中军大营并未开拔,第二日开拔走得也不远。姚苌被羁押,不能骑马,便跟随步兵行进,坐在步军营的辎重车上。这样走了三四天,才刚刚到剑阁,传来消息,说行在前面的骑兵已经和姚苌部队汇合,正往五城赶去。张蚝听了报告,分出一支三千人部队,继续往涪城前行,主力部队掉头往长安方向返回。
张蚝抽空来看过姚苌三四次,但彼此都没有什么话可说,常常一语不发。十余天后大军返回到长安猇亭军营,姚苌被易地关押到栎阳牢中,等候发落。过了几天,阳平公苻融来看他。
姚苌见了他,首先想到的是问姚兴的情况。还未及开口,苻融在牢室之外对他说:“朱肜已经回到未央宫,向陛下面陈了你弃军而逃的事情,陛下命我来探视你,问你有什么可以辩解的。”
苻融的话令姚苌出乎意料,他想了一想,摇摇头说道:“我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不过,我有一事不解,陛下为何不亲自提审我,问清情况,只是单单听朱肜禀报”
苻融说道:“陛下之前病重,一度不能视事,病情稍微好转以后,便很少见人,能不见就不见,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姚苌说道:“凡事要问两造,单单听取一造的说法,未免不公允。”
苻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