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落叶,长安道远。
长安是个遐迩皆知、温柔婉约的城市,可它太远。
西河以西八百里,往南五百里,是长安城,亦是长安镇。其为大唐旗下之地,坐北朝南,三镇之首。
可它很小,弹丸之城。
长安不种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的牡丹,城外生了一片斜日更穿帘幕的梧桐。
巳时,太阳的影子笼罩整个长安西市,给这个市廛熙攘、店铺毗连的贸易集市套了件碎金霓裳。
西市开市早过了一个时辰,大伙儿都在琢磨掂量,不敢率先迈脚做那出头之鸟。
拉胡琴的魂不守舍地在调弦索,茶馆饭铺的伙计不敢大声招徕,耍杂戏说书的武生先生们三缄其口却心痒难熬,脸上冒出了热汗。
众人像是事先约定好了似的,一同如寒蝉般噤若不语。街上再无摩肩接踵、人头攒动的行人,场地内空旷无声、万马齐喑。
萧家摊子上令人垂涎三尺、色香俱全的馄饨已然凉了,要等的人还没来。
汤水上淋着的一层芝麻油漉下四散扩开,香气袅袅,可这个庖人却拿着蒲葵扇在驱赶那似有实无的苍蝇。
“欸!阿拉卖切糕嘞哟~绿豆红枣玛仁糖糯米花生粗杂粮栗子核桃葡萄干的新鲜切糕嘞~~”
推车卖切糕吆喝的是小苏,他爹前些时日卧榻,受痼疾之苦,所以由他来顶替,他们苏记切糕的招牌可不能垮。
挥扇子的老萧头瞪大了眼睛,急得脸上热汗直落:“小苏,小苏,快回来!今儿七杀下凡,不良脊烂要查搜西市贸坊宄蠹之徒,全市戒严不准嚷卖开火,你可当点心吧!”
众人侧目,又视若无睹。
老萧头刚过半百却两鬓颁白,他的脸上有条疤,从鼻梁开始沿鼻翼颧骨到耳垂后方,他早些年间是个御厨。
老萧头迈着臃肿的身子把额系蓝绳的小苏拉了过来,“阿公,推车。”小苏指了指自己过活的手艺。
“害!”
老萧头咨嗟一叹,左右瞅了瞅,向前跑时踉跄了一下,竟奇迹地握住了推车护柄。
银光乍现的集市,宛如神祇临世,令人惶恐。
一叶梧桐在风声鹤唳中逆着光落了下来,停在推车的皮蓬上。那叶梧桐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宿,可以歇息了。
老萧头站那儿不敢再动,因为他知道来者是谁,他的腿肚子在打颤,却使出全身气力把推车推向了小苏。
都说人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哪怕是个白丁庸人也会谋而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