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娉婷婷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知。”
那歌妓妖妖娆娆地,将一杯荔枝酒呈在泛红的玛瑙觥里,葳蕤半跪着呈到了允谚面前。一面娇声百媚地昵道:“公子,请。”
此地正是京中有名的声色场——红袖里娉妆楼了,出过艳名绝代的玉倾仙子聂胜琼,白梅姬江蕊卿,并金扇魁郁心芍等。
允谚为那体势所迫,向后仰了仰,一面轻却过那酒盅,半侃道:“姐姐,你不只十三吧。”
“呵!”那歌妓抿口一嗔,媚容稍敛,款款抬身,先将酒觥递与身后的艳婢,又姗姗退后,方道:“公子倒是瞧着小,怎这样做派滑佻的。”
“姐姐是说我不解人意么”允谚也缓缓地直起了身子,顺便理了理那月地茧绸短衫的下摆,低头时瞥见淡缃罗裥褶下裳上落了水红的一滴,想是方才倾觥款劝时,不觉滴落的。
“说不解嘛,也不解,若要说解,也是太解了。就看,怎么说了。”那歌妓并没有去意,只见她柳腰半倾,一手撑在桌上,眼中如丝如睡的,顾恤依依。
“那依姐姐,该怎么说呢”允谚本就贪玩,此时更是笑着,做出一副不羁的样子。
“也不必说,这还有好酒,就看你肯不肯饮了。”说着,这女子将苏芳纱的长袖一涟,自身后艳婢捧持的绯木托盘中,一手一只地,擎过两只文玉芍药杯,杯中是浆果色的汁液,气味甜冽扑人,不知是什么。
“看公子面嫩,言语却不生。可与我饮个交杯,那便是极解风情的了。”那女子说着,已俯向前来,一手擎着一杯,欲作勾颈。
“王爷……”奚廷急中忘了,幸而声息急促,听不太清的,又忙改了口:“小爷,随意玩玩得了,可不能太过了。”
“无妨!”允谚说着,就要去接那酒杯,直讷讷地对着眼前乱颤的娇靥,额间却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漪玟!”正在二人胶着峙视之际,忽自外传来颇为警厉的一声。允谚忙投目去看,只见一双纤纤秀手,搴过垂曳着串珠的叠绡幔子,一个年约二十的丽人,盈盈地步了来,珠髻颤颤,清莹碎却。
允谚心口登然一松,忙直起了身子。那名唤漪玟的女子更是一愣,朱唇一时抿住了,几乎要听到牙关咬碎的声音。
跟随进门的小婢在后端声道:“漪玟姑娘,前边妈妈找你呢,吕四公子来了,点你作陪!”
“是!”漪玟懒懒地一应,很不情愿地,方抬身起来,离去时赌气似地一掷,将那两只杯子撂在了桌上,杯中浆果色的酒汁泼溅而出,点点滴滴地,染上了垂着流苏的牙缎桌布。
“小小年纪,都不知盛的是什么,就敢接来饮么”说话间,那女子已款移到了桌边。只见她穿一件杏绯色的叠襟纱衫,一件落霞色的长披衫,裙束高腰,绉霞晕;头翘疏影髻,髻上水晶玲珑,垂珍熠熠。她一面说着,一面抬过一只芍药杯离鼻嗅了嗅。
“姑娘,你!”允谚盯着那女子的眼睛,不觉一惊。睑开如杏,烟视漠漠,桃绯色的脂采半月含苞一般,晕开自眼角,又有一种怨慕,含荡在那眼波下,总是他从前没有见过的,是戏书里爱恨悲欢的传奇,一下子都来到了眼前,却只是一瞥。她望过允谚,又低下那眼,指甲怅怅地一掸,杯中顿起浓波滟滟。
“这是添欢助兴的行乐酒,这样的一杯,足够你意乱神迷,凭人摆布了。”那女子开了口,眼中仍是漠漠的,总是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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