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魏王堤,花心缠绵睡,是月色清欢的良夜。
洛水河上沿魏王堤种满了一排荷花,时值初夏,红蕖未破,淡香氤氲。远处画舫成阵,红灯艳曼,乱舞的霓裳似天边渐隐的彩云,二人于这清洒的灵境中隔岸听那靡靡沉醉的笙箫丝竹,竟如在空山里侧见了人间烟火一般。是了,这日是端午,举城都在热闹。
二人坐在堤畔,看长条牵风,盈若无依。濛濛的白雾绕在水面,如仙界云霭,又似梦中迷浪,恰成牵引,连住了二人缠连的目光。
翊臣不自禁地牵住了月樨的手,凝神望着这湖:“樨妹,此处唤作洛水河,魏王堤,据说是唐太宗为他留守东都的四子魏王李泰建的。而此河却是洛水异出的分流,幽幽入得城来,遂成柳林烟水。”湖中细碎的明光映在他的眸中,闪烁如无际的星辰。这不是什么生僻的掌故,甚至是洛阳城中人尽皆知的,但就只是这样同她说着话,他便能感到一种静谧的温柔。“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真是过境也情深啊。”他凝眸望她,幽幽吟道
忆君君不知,凝恨对斜晖。月樨亦深凝着望着翊臣,如这漫散了的幽情诗意一般,触手生温的一切,皆是动人。
作这词的韦庄颠沛一世,晚年重归东都,望这故园春光依旧,自己却已老却他乡。竟是春水渌波,一去不还了。
多情种,红颜错,终身误。
“这词读得叫人心里一惊,如此地暮秋的枯荷一般。”翊臣望着月樨如珠胜玉的面庞沐在流纱一般的月光下,笑叹道。
暮秋,枯荷。月樨展眼想着,白露江上,华染层林时,这长堤旁迤逦的便是一带憔如枯木,虬似劲枝的香销红翠了。而那画舫笙歌,临风香屑亦不会消散。如此这般也好,是乱见繁华,盛极留人的,洛阳秋色呢。
何曾抬眼,已自凝眸。他的眼,在月下,清朗而明,明明而曜,是静守的爱,与情,泛过了这涟漪了千年的洛水的余波,比这水还深,还久远。
眸中碧波盈盈一颤,月樨熨帖道:“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无须为它愁的。”
他亦静执着她,温存笑着,道:“是啊,倒是我,看得浅了。只知,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不,一为自陈痴情,一为深情蕴藉,都是至情至性之语。”她灿然一笑,衷情已许。
水中波纹荡荡,二人的倒影渐悠渐远,直与那溶映江心的月连成了一片。
二更渐至,江上繁华不歇,幸放鹤亭依近松声观,远那碌碌喧嚣。翊臣与月樨携手立于堤畔,隔着烟水遥遥见到一艇小舟划过芦花港,向着放鹤亭游近了。二人亦沿堤向着那亭子缓缓走去了。
亭中果清寂无人,只一张略见年岁的青石老桌,桌边环着五个矮圆石凳。月轮西转,那一挂银钩也隐到了这亭后。月光不似方才溶漾,洒过那松绿漆成的云梁,竟显出了些冷气。亭边疏而不散地种着几株南海朱槿,花红如火,叶流浓翠。
翊臣与月樨在亭中坐下没多久后,那小舟便也泊岸了。紫怡掀起竹帘,自舟中款款而出。她妆贴梅钿,紫衣如寒,一身薄纱织花斗篷半笼住了头上的鹊桥迎飞髻。
“合欢姑娘,久候了。”紫怡进亭后,先款身一福,谦敬道。
月樨将紫怡扶起,温和道:“不敢当。我已不是良月斋的合欢了,如今,我名唤月樨。”月因他好,樨深叶茂也托他。月樨并非是要抹杀过往,只是她更愿意听人唤她现在的名字。
“是。”紫怡余光望了翊臣一眼,笑道:“恭喜姑娘了。”
月樨不禁眉眼低羞,莞然一妩,道:“不知紫怡姑娘有何事交托”
还未等月樨与翊臣重新坐定,紫怡竟跪了下来,她双眉哀哀地一蹙,激越道:“求姑娘与公子救救胜琼姐姐吧。”
听到事关聂胜琼,月樨与翊臣皆是一惊。月樨将紫怡搀了起来,温和道:“姑娘有事且慢慢说,不须如此啊。”
紫怡坐下后,神情仍是凄恻而痛苦地,月樨与翊臣皆默默地,不敢扰她亦不摧她,半晌,紫怡方娓娓地将这其中的曲折道了出来。
原来聂胜琼还有一个妹妹,唤聂如玫,便是如今的枢密直学士安恪宁的如夫人。聂如玫从前亦是娉妆楼的名妓,而那时,她竟是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