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臣不是吃惊那“曹公子”女扮男装,而是吃惊于月樨的细心与聪慧。
月樨瞧破了翊臣的神情,她轻倩一笑,娇靥上便浮起了一片红晕。
翊臣亦是飞红了双颊,他不自禁伸手轻轻拉住了月樨。月樨心头一颤,那流转着的秋波又低羞了几分。
二人正在痴情忘我之际,不觉间那琴声已奏过了一轮,是“花隐居士”输了一局给那曹公子了。
“难道这紫衣女子的琴技竟不如人么”翊臣有些惊诧地问道。
月樨听着听着,眉尖忽然一蹙:“这琴声,琴声。”
翊臣看她神色有异,忙问道:“月樨,樨,樨妹,怎么了”他不知这忽生的亲近是从何而来的,但这一声唤出去后,他竟觉贴恋而惊喜。
“无,无事。”月樨痴痴地一怔,语声也柔颤了起来。她抬眸凝望着翊臣,缓缓道:“并非是这魅萝姑娘技不如人。我不懂武功,旁的也就瞧不出来了,但我亦能感到,这曹公子,确有些不凡呢。”
“这……”翊臣留心看了一会儿,他习武多年,一眼即能望出这位曹公子的剑法是远在这“花隐居士”之上的,曹公子不仅武艺高强,自持的定力更是难得,她只一心一意在招式变化,其心志之专一,这琴声根本难妨。
“樨妹,多亏你了。”翊臣清朗一笑,爱意道。
月樨抿嘴一笑,她虽没有回话,但那柔情渐涨,莞妩神光已是言明了一切了。
“樨妹。”他在心底念念道,不经意间已触到了她的指尖,她亦贴恋应和着,二人渐十指缠绵,情意相扣。
隐墨平日里最是顽皮爱闹的,可此时却也安静得很。他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自是为他二人高兴。
忽地,那落霞琴上的第七弦铮如裂帛地一鸣,魅萝那正在抹挑连作的食指即被那回弹的断弦划开了一个血口。
哀曲疾终,满座的宾客皆是一惊。那深朱色的血滴雨落连珠一般地浸得那琴面更如殇之落霞了。魅萝的一对柳眼羽眉哀戚地一结,她旋即摆好了徽位,重奏起了那《江上哀》。
“野死苍梧兮,魂将八方兮难寻。
滴泪成血兮,湘竹斑斑兮离恨。
古庙兮林中,天既暮兮鹧鸪啼。
相呼相应兮,湘江阔兮。
长风往来兮,江上哀。”
魅萝边弹边唱,声泪俱下,座中却鲜知音。宾客们大多议论这此调太哀沉,失却了那哄然热闹的气氛。
“花隐居士”手中那把沉重的铁剑亦越舞越低,但力道却渐平稳。他长眉一拧,似失了神智一般,一身一剑都只听凭着这琴声的摆布。他上身微曲,两肢如磐,双肩耸动起伏着,剑式如逝如遁,似狂萧然。
“她弹的再入神,唱的再动情也是无用的啊。”月樨黯然神伤,无奈道。
“呵,是啊。”翊臣亦苦涩一笑,应道。
曹公子姓曹,枢密副使曹玘也姓曹,而那爱云黄的线索正是查到了枢密院便棘手了起来。这些,在那曹公子才进门时翊臣就想到了。这赛局的输赢有什么要紧,假的“花隐居士”既坐在了这绣明楼中,那幕后之人便是有心要在全洛阳的注目下告诉世人,花隐居士白羡姝并非如传闻中那般仙风道骨。还有这个姓曹的公子,她或可再借那盆照夜雪莲暗示“花隐居士”与域外勾结,待到爱云黄一案事发时,就能自然而然地将这黑锅让白羡姝背了。
“翊臣。”望着翊臣若有所思的样子,月樨忽唤道。
翊臣温和一笑,道:“今日之事看似只是洛阳城中的一件风月雅事,但白兄,恐怕要惹上麻烦了,我一时也无计,除非,除非。”说着,他便望向了正在席间休息着的曹公子。
“若只是要对付她,也就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