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王府内,午后闲庭。
惠王赵元杰正在听雅轩内摆弄着一方先秦的青铜小荷樽。他是四十上下的年纪,身材修瘦,白净端方,穿一身本色竹布长衫,除却腰间悬着的一块核桃大小造型混沌的璞玉之外,周身再无装饰。他目光沉静,神情恬淡,唇边还带着一抹淡淡的愉悦满足的笑。
荷樽上黝亮的铜绿在阳光下流潋着绿曜石一般的光泽,元杰小心深情地摩挲着这上面的水草纹路,这古拙沉浑的雕工啊,时隔千年似乎还带着昔时匠人掌心的温度,既古远又怀念。不仅仅是这方荷樽,听雅轩内的每一个古物,每一本古书似乎都有它自己的执念和心意。
这时一个身着青衫,形貌朴厚的中年家丁步履轻悄地走了进来:“王爷,打听到了,您前些日子在寺东门大街看到的那尊大唐美人雕啊,是一个姓齐的秀才家中祖传的古物。这齐秀才屡年不第,已将家资罄尽,故而才将这美人雕托在古董铺子里待售呢。我没有透露王爷您的身份,那齐秀才开价一千两,古董铺子的掌柜还要另收取一百两,也就是共要一千一百两。”
“好,不必还价。冯正,你速去办吧。”赵元杰温和道,他没有抬头,那流连于荷樽上的目光动也不动。
“是。”这个叫冯正的家丁并没有退出去,他踟蹰了一会儿,接着道:“王爷,旻郡王,旻郡王,他,他又来看望王妃了。”
“哦,来就来了呗。”赵元杰淡淡一笑,道:“阿玳总说我冷落她,有人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不是很好么。”他依旧一心端详着那荷樽,并不为任何事情而动。
“是。”冯正恭敬地应道。
原来这旻郡王赵允诚乃是崇王赵元亿之子,他近来造访惠王府十分频繁,半月之内便来了三次,且每次来都只与婶娘惠王妃潘氏说话,并不来向叔叔问安。赵元杰对文玩之外的事一向不留心,自然也不会计较旻郡王的失礼,但惠王府中的下人们却大多对此颇为不满。
见惠王专心一意地赏玩着这荷樽,并不将旻郡王的事情放在心上,空立了一会儿,冯正也只得退出去了。
冯正在帐房内领了银子,正欲出门去买那尊大唐美人雕时,却在琅静堂外遇上了刚刚归家的越郡王赵允谚。
这赵允谚十八九岁的年纪,仪表堂皇,精神矍铄。他皮肤极白极亮,容貌精致的甚至有些女气。他的目光虽凌厉炯炯,但斜睨顾盼间竟有不可言说的幽魅之气自眼波中浮动出来。他穿一身玉白色的卷草缎长袍,带一顶明珠曜日冠,衣领袖缘处滚了真红嵌金的丝缎边。他手上携者一把龙须竹骨的洒金川扇,其外明珠宝玉不胜耀目。他背着手朝前走着,口中不知哼着哪处院子里时兴的曲子。
“小王爷,您回来了。”冯正忙迎着允谚招呼道。
允谚并没有说话,只是微侧过头朝着冯正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王爷,旻郡王来了,这会儿正在蓼淑堂内陪着王妃说话呢。”冯正又说道。
“我知道了。”允谚应着,继续朝里面走。
允谚穿过琅静堂,又绕过蘋悦居从后门进了蓼淑堂。
“婶娘请放心,那个刺客绝不会被抓回来的。”说话的是旻郡王赵允诚,他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形瘦高,一张苍白的瘦长脸棱角分明。
允谚一惊,忙放轻了脚步,他轻悄悄地移到四季竹海棠红屏风旁藏了起来,近处的婢女欲向他行礼也被他以手示意地拦下了。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说话的是惠王妃潘玳,她三十五六的年纪,眉眼深邃,口似观音,容貌既端正又精致。她穿一件芥子色的银杏绮长衫,一条蟹壳青桑罗裙,衫子外还罩了一件蓝鼠色的薄纱比甲。她头上梳了堆云髻,髻上簪着一顶观音莲昆仑玉分心并一支游云点翠珍珠步摇,额间还带了一根玄地绣金灵芝的抹额。许是因为她太过庄重严肃,她面上的神情也像石化了一般,瞧不出喜怒。
母亲她,是什么时候与旻郡王如此熟络了允谚心中浮过了一丝疑云。他傍在这屏风旁,透过海棠花叶间间隙的白纱窥探着这二人的对话。
潘玳顿了一顿,道:“这也没什么关系。不过,皇帝竟还是个情种,这倒是让人料不到呢。”
“哼,这不是更好么。”旻郡王冷笑了一声,道:“他既是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