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颍川城外密林,一瘸一拐的身影正朝月光射来的方向徐徐而行。
十丈之外,一棵参天古树上,一位黑衣人翘着腿,优哉游哉地倚靠在枝头。
黑衣人双手抱胸,怀中斜插一把利剑。头戴斗笠,边沿压的很低,低到几乎完全遮住他的面容。
朦胧月色,在密林中洒下一片干枯的昏黄,死灰般的寂静,凝固般的空气,连一缕风丝儿都没有。
片刻之后,跛子行至树下,陡然停住脚步,抬眼看向枝头上的黑衣人,月色下露出一张丑陋的脸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在不屑地冷笑,沙哑的声音如风吹枯草般,略显刺耳。
“久等了!”
“不久,我只不过快你一步而已。”
黑衣人似笑非笑地说道,他用剑将斗笠轻轻挑开,射出两道充满鄙夷的目光,此人正是柳寻衣。
柳寻衣俯视着树下与自己含笑相视的跛子,戏谑道:“若你的腿没瘸,我未必追的上你。”
“从东湖帮出来就一直跟着我,不知我这个瘸子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你”跛子明知故问。
“你身上的血腥味,以及……你欠的债!”柳寻衣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几日潘家接二连三遭难,都是拜你你所赐。如今别人因你家破人亡,你又怎好一走了之”
“如此说来,你是来取我性命的”跛子不以为意地笑道,“不知你为谁而来又要替谁报仇李豹还是潘武”
“你肯承认就好。”柳寻衣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冷厉,沉声道,“潘家本就势单力薄,明年之战更是胜算渺茫。即便如此,你仍两次三番设计迫害,非要赶尽杀绝,置潘家于万劫不复之地,难道不觉得有些欺人太甚吗”
“潘、秦两家的恩恩怨怨,没人能说清楚,你又何必来蹚这趟浑水”跛子回道,“既然你来了,正好回去替我向洛天瑾传句话,告诉他以后少管别人闲事,有些事他不该管,也管不了。”说罢,跛子竟不再理会柳寻衣,径自低头而去。
柳寻衣纵身一跃,稳稳地翻落在跛子身前。宝剑一横,死死拦住他的去路,冷声道:“这番话你还是亲自去向洛府主说吧!今夜我不杀你,而是要擒下你,待明年三月初一,把你和李老虎一起绑到少林,与河西秦氏当面对质,让少林高僧和武林同道一起主持公道,看看你今日的所作所为,算不算英雄行径你们秦家,又算不算武林正派”
“哈哈……”闻言,跛子陡然狂笑起来,笑声干瘪而粗糙,令人闻之厌恶。他用嗜血的眼神,死死盯着柳寻衣,狞笑道:“你可要想清楚,‘擒我’比‘杀我’……更加凶险。”说罢,跛子再度挤着嗓子,发出一阵骇人的尖笑。
“李老虎固然歹毒,但你才是罪魁祸首。”柳寻衣道,“夺人基业、害人性命,你们硬是把好端端的一个潘家,害的惨不忍睹。你非但没有悔恨之意,反而变本加厉,嚣张至极。作恶者逍遥自在,为善者却家破人亡,这是何道理你们如此对待一位迟暮老人,又于心何忍”
“潘初八不死守着‘玄水下卷’,就什么事都不会有。”跛子冷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真正把潘家逼上绝路的,不是东湖帮,不是河西秦氏,而是潘初八自己。时至今日,他仍不知悔改,接下来潘家只会死更多人,下场只会比现在更加凄惨。如果你们想帮他,那就不该插手潘、秦两家的恩怨。只要贤王府不插手,潘初八就不会再抱任何希望。没有希望,自然也能痛定思痛,之后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如果那样,潘家谁都不用死,就连潘初八……都能远离江湖恩怨,颐养天年。”
柳寻衣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义正言辞的跛子,缓缓摇头道:“荒谬!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你刚刚的一番话,简直是胡搅蛮缠。明明是秦家欲夺潘家的‘玄水下卷’在先,结果却把错推到潘八爷头上,甚至怪到贤王府头上,实在可笑至极!可恶至极!依你所言,强盗抢劫、杀人,其实是强盗无罪,反而是被杀的人有错他应该主动将自己财物交给强盗,而不应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是也不是”
“钱和命究竟哪个重要”跛子反问道,“聪明的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但钱和命本都应属于自己,又为何要选择”柳寻衣驳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