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来如狮子,去如羊。
晚十二点,豪雨滂沱。
男人举着伞站在楼顶,水滴顺着黑伞的边缘滴落,坠过三十层楼的高度,在某一辆汽车的前挡风上溅开,然后被雨刷哗的刮掉。
无数颗雨珠从天空坠落,每一滴里都有车流穿息。
天台等死者,胥子关。
……
……
“您的骨髓跟您妹妹的配型不成功,急性骨髓性白血病需要尽快移植骨髓,目前库中没有适配骨髓,我们正在全力寻找捐献者,你要随时做好准备。先住院吧,去柜台缴费。”
医生看了一眼面前高瘦的年轻男人,没再说什么,重新拉上口罩,匆匆离开。
胥子关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小女孩,感觉到脸上发麻,他抓抓脸,然后摸索着身上的口袋。
没有烟。
粗重的呼吸。
医生渐渐走远了,胥子关后背倚到墙上,手撑着膝盖,艰难的喘息着。
他必须、必须得到一份胥尔秋的适配骨髓!
无力感让他开始瞳仁发红。
左边是医生与护士交谈病情的切切,右边是病人亲属之间的吵嚣,电梯的叮叮声与病者的呻吟混杂在一起,在无限的嘈杂之中,狮子就要从他心中浮现。
滚回去!
……
“哥哥今晚上可能出去一趟,你别不乖,早点睡。”
胥子关给胥尔秋剥着柚子,一块块的递过去,“我会给护士打电话的。”
小尔秋坐在床边,小短腿一晃一晃,经过几次化疗,她的头发已经稀薄不少,但眼睛像瓷碗中的两尾黑金鱼,依旧活灵活现。
“嗯,好,我知道了。”她咬着柚子瓣一叠声答应。
静静的把柚子剥完,胥子关站起来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拿着伞走出病房。
“咔。”病房门关上。
胥尔秋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柚子瓣塞进嘴里,跑到门边拧开了门把手,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走廊中胥子关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她又带上门,爬上了病房里宽阔的窗台,小脸紧紧的贴着窗户,嘴里还嚼着柚子瓣,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五楼的玻璃上。
隔着雨幕,她很快看见了出现在正门的胥子关,他撑开黑伞走进暴雨,出租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刹车的红灯与橙黄灯柱交杂着刺破雨幕。
他从前突后撞的钢铁猛兽中走过,就像一朵黑色的花飘向江海。
……
晚八点,小酒吧的门被推开了,一位客人走了进来。
酒保从吧台后站起来,看着这位暴雨夜唯一的客人。
“先生,要喝点什么”
“我找孙头。”男人把雨伞放到吧台上,身上带着暴雨特有的冷腥气。
“找谁”酒保停止了擦杯的动作。
“孙头,孙启德。”
“谁介绍来的”
“我们以前就认识。”
“认识面生啊朋友。”
酒保倒了一杯朗姆酒给男人,然后手滑到吧台下面,握住了一柄餐刀,“叫什么”
“胥子关。”
酒保衣服下的肌肉绷紧,胥子关的视线在那上面一扫而过。
“三年前站在这里的还是小武,武老虎。他现在怎么样了孙头下雨天就腿痛的毛病好点了当初那颗子弹可是钻开了他整个膝盖骨。”
酒保狐疑的看着他,心里拿不准,放下餐刀转身走向一边的小门,撂下一句话。
“在这等着。”
胥子关饮下那杯朗姆酒,然后紧紧牙,肌肉咬出坚硬的线条。
酒保很快从小门里走出来,向胥子关微微躬身,没有说话,指了一下旁边的小门。
“帮我看下伞。”
胥子关站起身,松松领子,通过长长的甬道,进到了一间居室。
“做这一行,新人换旧人是常事,隔了三年还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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