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红不停地说着这一类的话,其实她自己已经够悲伤了。促使她强扮坚强的,正是这份不合她身份的悲伤。
她不能让麦家及麦家以外的人感觉到她的异样,但她敢断定麦金是清楚的。
麦金没有怎么看她的眼睛,而且尽量避免和她做身体上的接触。
麦金如此表现的原因在湘红来看很可能有二:一呢认为湘红使她父亲变得体质虚弱了;二呢也可能她以前之所以保留一份对湘红的友谊是因为她爱自己的父亲,如今父亲去了,她完全有权力把那份厌恶流露出来。
麦芒则是麦家兄妹中最难以捉摸的一位,他以前对湘红横加挑剔,后来又演出求欢的一幕,当湘红扭转了自己的命运时,他曾表现出对湘红的欣赏与羡慕。
可等湘红真正能够与他平起平坐,甚至俯视他时,他又受不了,对湘红的态度重新变得怪怪的。
这一家人除了麦大伯以外,其他的都被宠坏了。
湘红心里想着,麦金和麦芒每次总是标榜他们的高贵与不入流俗,实际上他们既势利又狭隘。
势利使他们在需要我的时候对我表示欢迎,狭隘又使他们无法接受我现在的成功。麦大伯一去,只怕他们再也无法容忍我了。
湘红果然没有看错,悲伤中的白阿姨及麦家兄妹对她都相当冷淡,仿佛她只是一个自愿跑来帮忙的零工。
湘红默默地忍受着,直到麦大伯的骨灰罐子送出来了,她想去捧却忽然间遭受到麦金的一顿抢白时,湘红擦了擦眼泪,终于忍无可忍地不辞而别了。
由于麦家人都还在忙乎,湘红一时间又没找到出租车,走路嘛“蓬莱仙境”又离市区太远,再等麦家兄妹忙完坐他们的车一起走,湘红又心有不甘。
无奈之下,她只好借门岗那儿的电话机给一位认识的出租司机打扩机,叫他来接自己。
这个世界!
湘红摇着头,躲到大路那头的一块林子里去了。
好在这时天才近中午,秋阳艳丽,加上好久未闻的那股松木清香,湘红心中的愁云惨雾才渐渐飘散掉。
他们不见了我,会出来找我吗好歹最近我也给他们帮了这么多忙。我甚至比他们兄妹中的任何一个做的事都多,他们总该还有一些良心吧
湘红坐在林子里,忐忑不安地想。
说真的,她非常渴望听见白阿姨一家寻找自己时发出的呼唤,她希望那呼唤能够出现,从而证明自己所有的感觉都是一种错误。
然而,她始终没有听见有谁喊她,更不见有人出来找她。
那几辆轿车就那样冷淡地开走了,钢铁的外壳在阳光下反射出鬼火一般的亮光。
有那么一刻,湘红呆坐着,眼光象被磁铁吸住似的跟着那几辆轿车跑。
后来轿车不见了,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已经开始变黄的草丛中抖,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湘红总算明白了,不管她今后如何发达,这一家人始终都不可能视她为同类。
他们看她,就像从门缝里看一条狗一条虫,要的时候打开一道门缝,给半张笑脸,不要时将她弃之如敝履。
尽管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湘红这回没有流泪。
她甚至为自己激起了他们全家的妒火而自豪,因为从目前来看,她比麦家的所有人都混得好,所以湘红宁可相信他们这样对她是出于妒嫉而不是别的原因。
当人们羡慕你时,还不一定意味着你多有价值,她们羡慕的,也许仅仅是一排白洁的牙齿,一头乌黑的秀发,一张宽大的老板桌。
只有当许多人都下意识地妒嫉、甚至诋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