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红总算能开口了。她当时的那份沉静大概让李英有些失望乃至愤慨,她忽然脸一板,所有的线条都几乎带上了直角。
“那你快收拾东西去。我给你的那些东西全都留下,我以后还要请人帮忙。”
李英说着径自踱回客厅,狠狠瞪了一眼未经许可就坐在沙发里的麦金,冷冷地要麦金把正在翻的那本书给她。麦金不在乎地把书抛给她,尔后以一种令李英难过的口吻挑剔起房间的布局来。李英气得够呛,偏麦金自我感觉特好,仍自顾自地演说,弄得李英只好生硬地说自己头痛,她才得以安静下来。
“什么臭家伙!暴发户!看到她们我就讨厌。”
从李英家出来后,麦金大声嚷嚷道。随后一路,她都在数落湘红,说她太怯懦了。
“凭什么要拿包给她看她有什么权利这样搜查你的东西简直太嚣张,太放肆了!要是我,宁死也不给她看包,到时候她还敢吃了我不成”
麦金的嗓音与她精致的五官不成正比,又大又粗,惹得一些路人侧目。湘红望着她多少有些天真的神态,倏地有种悲伤朝她袭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虽和麦金、白衣绣她们同龄,然而她的童年、少年时代却似乎比她们短暂得多,有时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很老了,老得都不会大声地哭、大声地笑了。
“……你好象很怕这个李英是不是她肯定是个厉害的母老虎。这种女人,最好是找人教训她一下,比如找几个罗汉揍她一顿啦,找工商局的人造造角,让他们找一下她生意上的麻烦什么的,到时她得了一头的疤还不晓得是从哪里惹的病。哈哈,真有趣。我要是你,非出这口气不可!”
麦金絮絮叨叨了大半天,湘红用心听的只有这几句。她听这些话时似乎全身的毛孔都张着,象是饥饿的小嘴,贪婪地寻声吸吮着,以至那些字都在她的血管里流成了真正的血液,并在心之一隅用学生的颜色勾勒出一副得分后快意的图画。
“你不舒服吗”
麦金关切地打量着她,问道。湘红定了定神,总算恢复了常态。
“看来我只好先借住在你们那儿了。”
“没关系的。实在不行,你可以先到我们家去。”
麦金的表情非常诚恳,但湘红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到时候再说吧。”
湘红想到李明光,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儿惴惴的。能到饭店当个服务员当然好,可万一不行呢去酒楼做事嘛,他们管吃不管住,自己那么点儿工资哪里租得起房呢退一步看,大概只有去伺候麦金的爷爷了。如果这样,到时麦金对她也许会是另一种样子了。湘红不由悄悄瞟了麦金一眼,麦金也正在打量她。
“湘红,我发现你长得简直无可挑剔。你可把我给迷住了。”
麦金几近天真地说。她的口吻令湘红感动。因为她发现自己从没有用如此纯洁、天真的口气赞美过一个优异的同性,也许我天生的就是小肚鸡肠湘红想着用手拧麦金的腰,发现自己和麦金在一起时比较放松和自在。白衣绣待她虽然也好,然而由于家境太过悬殊,彼此又太知底细,弄得她一点自傲都没有,所以她在白衣绣面前常常过份敏感和自尊,而这,恰恰暴露了她内心的脆弱。
“麦金,真希望我们能交个好朋友。”
湘红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麦金却不觉有任何突兀。
“行啊,朋友越多越好嘛。哟,快跑,要下雨了。”
麦金说罢提了包就跑,湘红看看天,也跟着往前赶。这时,街上的灰尘被风刮成一道肮脏的帘幕,在乱窜的行人身上无礼地拂拍着。等她噼啪着终于望见学校尖尖的钟鼓楼时,大雨瓢泼似地下了起来。湘红只好躲在一旁低矮的屋檐下,嗅着从门缝里溢出的咸酸气息,忽然间觉得好亲切,仿佛推开这扇木门就能找到一个亲人似的。于是,她微微侧过头,想看看这局促地蹲在大学校园高墙下的小屋里住着的是些什么样的人,不意刚才还紧闭的门却在回眸的那一刻开了。一个墩实的大男孩手里捏着把伞望着她发愣。
“对不起,你是要过学校去吗我正好也要过去。”
男孩红着脸说。湘红看看他稚气未脱的脸,又看看天,便一言不发地点点头。男孩有些忙乱地将伞撑开,尔后侧出大半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