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言眼前站着一位老者,手背在背后,佝偻着腰,一脸的皱纹纵横沟壑,眼中的白都已浑浊了近半,口里带着不尽地咳。每咳一次都惊着审言的心。
审言心中慌得有些喘不上气,但终究是狠着心里,把所有的慌都吞进肚子里,怕自己露了怯,再更让老者给轻视了,未曾动了刀剑就先输了自己的气。
审言把那口慌,死死地吞好了,才敢举着手,拜着人,去说,胡老爷子,何以今日来此踏春
胡老爷子把已经白得都垂下来压着眼的眉毛一抬,见了审言拜他,便嘿了一声,宋小子呀,我不跟你绕弯子,也不跟你说江湖的虚礼了,活了大半辈子,这些东西都不看重了,我今日来不是要杀你,你我有过几手的传授,算小半个师徒,既然有着缘,我便不为难你。你走,我来取的是苏家的小姑娘的命。
审言嘴角的牙都咬得疼了起来,仍旧拜着说,胡老爷子,为何不在家中安生,却来此地,掺和这趟浑水呢
胡老爷子叹了口气,便说,你不要啰嗦,今日来的人,多有自己的迫不得已,你不要问,问了我也不可能说,我老头子没几日的命了,我只再问你一次,你让还是不让
审言依旧拱着手,但是那头,却看着老者,缓缓地摇了两次头。
胡老爷子便是又一口叹,喝了一声,好,我老头子只能又再杀一次自己的徒弟了。
审言便只能伸着手,言了句,胡老爷子,请。
那年,审言的师父韩退之,诱了杭州苏家的独女-苏弗,夜里逃了苏家,去了他处。顿时江湖一片哗然,哗然的原因是苏家当时掌权人大怒,出了重金赏能活捉韩退之跟他女儿苏弗的人。赏金太大,逼得江湖里上到名门正派,下到三教九流都想吃了这口蜜,即便吃不了一口,舔一舔也能盈满自己半生的钱袋。
江湖里的大事就是这样,有些大事预谋已久,有些大事则毫无端倪,但无论哪一种,一旦爆发而出,都能让江湖里的人惊得从凳子上跌落下来。
让江湖的闲人都惊着下巴说,乖乖,怎么我没趟上这事,但真让他们趟上了,这些人却都哀着叹说,咱们就别掺和了,等咱们知道菜汤都没了,还想着吃肉
但苏家便是让整个江湖狂癫了起来,苏家清清楚楚地列出,各种消息赏银的价位。闲人们夸着苏家真是买卖人,连消息都是明码标价,分门别类的写得清清楚楚,有条不紊。
消息若是真的便是大把的钱落入口袋,若是假的便也能饮一口苏家上好的龙井,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亏。
因此整个江湖都追着从苏家夜逃出来的这对亡命鸳鸯。
审言那时刚离了师父,自己出江湖闯着名跟利。知了这事,便是寻着师父平日的习性亦是追了半年才追到师父。审言要帮师父挡这次灾。
韩退之却否了他千次万次,退之舍不得因为自己的私事,毁了审言的前途。
退之说,你我终究是一场缘分,授了你三四年的剑,如今你已成了人,有着大好的前程,不要跟着我毁了你。
审言依旧不退,在退之暂住的房前跪了三日。等审言跪完了,再去看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他便不敢再去追退之,怕自己跟那些追师父的人一样,把自己的师父逼了一次又一次,逼得他跟师娘连一晚的安睡都得不到。
审言便又重新入了江湖,去得自己的名。审言在江湖里不敢报自己师父——韩退之的名号,便成了无名的人,只能做江湖里那些有名的人不愿意做的事情,低贱到别人问审言靠什么谋生时,审言自己都不愿意张着嘴对他人去说。
审言的人生里,他的师父是第一个贵人,救了自己的性命,授了自己的剑法,让自己有了在江湖里活下去的本事。
第二个人便是这胡老爷子。审言做了近五年低贱的事,终于被胡老爷子看中了,看重他吃苦耐劳的性子,无依无靠的底子。审言便又在胡老爷子手下做一些不低贱却肮脏的事。肮脏到仍旧不能张着嘴对他人说。
审言离了胡老爷子去他处谋生时,胡老爷子便是授了他一招半式,好让审言出了他这里可以去别处报自己的名。这样审言终究不再是无名的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江湖里的人说相同的话,做相同的事。
审言成了苏家的宋总舵主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