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山去远洋,而倾心亦只是在杭州再呆几日后,仍旧要回京城。
今日,晨早早地亮了,人便是早早地起。
母亲便要倾心一同与她前去灵隐寺烧香。倾心因是去年答应过,便不得不去。
倾心知道寺中的主持——方德大和尚。
前年杭州、苏州发了大水,桥毁了近半,房屋亦是坍塌一片,父亲忙着其他无暇顾及赈灾捐赠的事宜,倾心便跟母亲坐在车中,缀在人群之后,一同在看诸寺方丈祈福逝者。
来了三十二位大寺的方丈,是方德大和尚起的音。一声,静。让凡尘诸子皆隐去嘈杂,诸位方丈在高处念经,低处的善男信女亦应着诸声,自是大慈大悲。
母亲对倾心说,明年家中去灵隐寺续长寿香,你亦要来,识一识这方中滋味。倾心在千声万声的佛语当中,不敢说不。
倾心与母亲乘同一座轿子,在言语母女间的私事。
母亲说,明日一同去谢家,看看子灵吧。子山下了远洋之后亦是带了宅中大部分家仆,一座宅子就这样冷冷清清的空着了,你我去增增人气也好。
倾心便是在一旁应着,喏。
母亲说,我知你不信佛祖,如你父亲一般,仍旧有着各自的执念,各自有着对人生对来世,对善对恶的理解。今日让你来亦不是难为你,仅仅是留个念想,若是以后因某种因缘,让你对家中之事有所担忧与愧疚,终究是让你心有所托,你并未曾没有为这个家做过什么。
倾心便是念着母亲对自己的好,感着念,低着头,说了声,嗯,女儿记下了。
倾心一直觉得母亲对她的好常常缓缓而行,行了之后却依然缓缓告之,父亲则雷厉风行,对她的那些好都立在了眼前,但是却从未曾说过其他,只让倾心自己去品,品那一次又一次的好好坏坏。
倾心本应该与母亲一同在大雄宝殿中祈福,但她不愿,母亲便让她等在殿外。她于是便与玲珑一同在寺中随性地走。
或许是倾心从小便与父母一同生活在竹林山中,总是缺少大家女子的娴静,一旦百无聊赖便要随意地走走。
她们循着院中的幽径行,便来到深深的寺后,一座旧塔便立在其中,她们一同靠近,看塔中的佛像,宽眉静目,并非当今的佛像。
倾心用手轻轻去触那座古塔,塔身的土便簌簌地落,怕是用力一推,整座塔便能倒塌。她亦不敢去碰,离塔远开一步。
玲珑绕着佛塔行了半圈便歪着头看着佛塔说,此塔好怪,已歪了许多。
倾心抬头去看塔顶,塔顶太高便把只能把整个脸仰了起来,眯着眼去看塔的高处,眼被阳光照疼了,才低着头说,依稀记得灵隐寺有座古塔,说是埋着佛祖的舍利,后来听说塔倾了,人皆怕被砸到,便远远地躲开,不再来看它,或许便是此塔,人啊,真是怪,明明来时为了礼佛拜佛,但若是真见到了佛,怕是如同见到了这座塔,都会不自觉的远离数尺。
玲珑便是心中一灵,想起其他便说,阿姐,记得这塔颇为显灵,若按佛祖之意行事,便可得福。
倾心笑,她自是不信这些,但是依旧觉得有趣。仿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说不出来它的对,你又说不出来它的错,只是对着这些言语深深地敬着,即便是去看它也是远远地瞧着。
倾心便逆着玲珑的步子走了另外的半圈,贴着玲珑的身子对着她说,哦,你又知晓。
玲珑咯咯地笑说,是啦,是啦。我当然知道,反正阿姐你才不会主动做这些,我不拖着你,你只会立在一旁看别人的热闹。
玲珑便要拉着倾心要她来做,那时正是正午,塔影小小的生在塔下,玲珑要她沿着塔影走,玲珑念一句,倾心低头行一步,心中亦跟着玲珑念一句,待七步之后,倾心闭眼而听,若能听到铃声,便能得佛祖佑护,解千千烦恼。
倾心拗不过玲珑,便按着她的说法来。她一半立在影中,一半立在日中,双手合十,低头而行。
玲珑便在一旁高喊,一步,天地生安;两步,父母生寿,三步,夫妻生敬;四步,儿女生孝;五步,亲友生近,六步,邻里生睦;七步,凡心生宁。
倾心闭目静听,四方却悄然无声。她便要睁眼抬头,对玲珑言语时,却听到风中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