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正中一个火炉,程知微和唐飞鸿守在炉火旁,鎏金的青铜鼎器里,似在煮着什么,浅青色的薄雾从炉嘴里灵巧地钻出,辛香,芬芬,清新,淡雅,几种味道交织,让人灵台一激。
宋蕴之闭着眼睛,长吸了一口。
薛长青从未见过制香煮药,好奇地看去,只风薄雾飘摇而上,丝丝缕缕,窈窕处犹如水柳飘扬,缠绵处化作女子手中的绕指柔丝,情人柔荑拂面,也不过如是。
薛长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双剪水清瞳荡出徐徐笑意。
屋子左边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花梨木桌,上面苏合、丁香、月桂、沉檀、重紫,摆了一列,傅婉瑜一身水袖云缎,烟髻雾鬟高高盘起,是瞥一眼就能刻在心上的容颜。
月牙银盏,她素手调香。岁月奔流溯洄,从二八妙龄的韶华时光,到机缘巧合拜入方一白门下,第一次登上缥缈峰,云缥缈、方一白、方淑、风行云,武林巅峰的造诣和境界,让她如入宝山。
瑰丽殊琦,浑然忘返。
见了柳煜之后,姹紫嫣红,动了凡心。
仿佛于干红腻绿之外,瞥见了云影天光,于是再难困于一隅。
数十盏银碟,十方香阵之中,各有香语花言。傅婉瑜指若灵蝶,蹁跹飞舞,这些香料,都是从山川林木中采撷而来,有尘圭岩泥的味道,亦有阳光雨水的气息。
傅婉瑜细细闻过,辛辣处如脱缰野马,跳跃奔腾于离离青草之上,素雅时,又如墙角腊梅,凌寒独开,在落落尘俗里矜持地伫立,不肯向霜风雪雨低头。
宋蕴之看得颇为有趣。
“你俩一天都在裴府,是有什么收获”
傅婉瑜抬头,秀眉一眨。
宋蕴之端起一盏石青色的银盏,薄薄的细粉仿佛看到了他心中无法消解的疑惑,素雅的清香,袅袅地探直了身子飘来。
宋蕴之也不隐藏,将裴府所见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说到裴殷,宋蕴之皱了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只觉当时裴殷的情态很不正常。
傅婉瑜见他皱着眉,似有疑难未解,就问了句。
宋蕴之心中隐约有个猜想,又觉得太过惊世骇俗,便没有多说。傅婉瑜见他摇头,也不追问,她朝程知微和唐飞鸿看了一眼,“练香的最后环节,一定要注意火侯。”
唐飞鸿和程知微应了声。
宋蕴之好奇地绕过去,炉顶浅青色的薄雾,已经染了一层绯色,香味除了药香之外,似乎还有淡淡的酒的味道。
傅婉瑜看宋蕴之神色,解释了一句:“那里多加了一味熊黄。还有酒曲。”
宋蕴之对药理不曾涉猎,也不知是何原理,但熊黄,想必是防蛇的,正思索间,耳边一阵扑嗽嗽的声音。
宋蕴之寻声望去,就见一团白色的东西扑腾地翅膀,落在窗棱上。
那是柳煜的雪球。
圆滚滚的鸽子,像一团雪,落在窗棱之后,灵巧的一跃,跳上了傅婉瑜的肩膀。雪球像是很高兴,很是亲昵地在傅婉瑜脸上蹭了蹭。
傅婉瑜的笑如夜晚的春风,细细地散在房间里。
许是赌物思人了吧,宋蕴之在心中腹排,这样想着,觉得是时候找个机会让柳煜知道,从宸州到越州,这份深情厚义,也不知道柳煜上辈子积了什么阴德。
宋蕴之想着想着,又想起寒夏洲,这根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要是阿雪能像他们一半……莫名的幽怨让宋蕴之一惊。
合州一别,她就如一缕香烟消散殆尽,从此碧云信断,仙乡路杳,和沈苍梧天南海北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