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时,草丛中金钟儿、叫哥哥和纺织娘唧唧合鸣。
金色阳光从洁白的云絮中照射下来,在长江上形成大小各异的斑驳景象。朱久炎以前住的城市也是沿江城市,能看到无数的船只每天进出港口,汽笛响动,就像将要远行的将士。
放假的时候,他往往一个人跑去江边,浩瀚的长江总能让他静下心来。忙忙碌碌的都市生活,能够在闲暇之时停驻在江边眺望苍茫远景,那也是一种享受。
算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如此清澈见底的江水了,这种颜色很少见,仔细想想,好像只存留在童年的记忆当中。
王府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江阴侯,码头上人头攒动,无比喧嚣,无数穿着鲜红明亮山纹甲的湘王护卫军已经将荆州一号码头前围得水泄不通。
护卫军们顶盔贯甲,手中拿着雪亮的刀枪,掌着鲜明的旗鼓,严阵以待。
而就在码头外一百米之地,焦头烂额的六房衙役已经把自己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他们汗如雨下,在全力维护秩序。就算在炎热的夏日,国人凑热闹的爱好自古有之。百姓们都停下脚步,沿着衙差们的警戒线,远远地站着围观,猜测着荆州来了什么大人物。
墙头、道旁树上都爬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卖小片西瓜和炒瓜子、麦芽糖的小贩灵活地在人群中兜售他们的物品。
瞧这阵势,只怕不是当朝权贵就是钦差大臣吧!
衙役们很羡慕站在码头警戒线之内的护卫军们,因为他们可以悠闲地排着方队,显摆着他们光亮的铠甲和武器,而不用和这帮磕瓜子看热闹的百姓一起拥挤,为一个好一点点的位置推推搡搡。
衙役们还要负责警戒。他们得到命令,一定要保护好六岁的小世子安全。
不过白担心罢了!一千护卫军在,谁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干出点什么事来呢满城的城狐社鼠也得到警告,早已销声匿迹。
护卫军方阵之中,朱久炎穿着正式的王世子皮弁服居中而立,大红绛纱袍,中单为深衣素纱,前盖蔽膝,腰后大绶用黄、白、赤、玄、缥、绿,皮弁八缝,每缝前后用三彩玉珠八颗其余皆同亲王,江风把绛纱袍衣袖吹得猎猎作响,头戴一顶金丝织就的璎珞冠,小小年纪尽显丰姿神秀。
好重!好热!这一身礼服怕是有二十斤,累死人了!朱久炎心里不断吐槽。
在他身后,按官阶品级依次站着湘王府所有文武属官和荆州阖城大小官员。
午后的阳光照在宽阔长江河面上,河面远处帆影才开始露出轮廓,三艘官船缓缓驶来,大江船有前后双桅,两侧的军士喊着低沉的号子,整齐合一地划动船桨,官船乘风破浪快逾奔马,行驶起来有快又稳。
船上多悬北斗旗,打头一船正面插左右两旗分别为:清道、金鼓,居中上书江阴侯吴。
这艘大江船没有什么漂亮的装饰,走廊、舱房、船头和船尾给擦拭的一尘不染,首船鼓号齐鸣,部曲便小跑着出舱在船头船舷列队,船上管事、仆人也都齐齐整整的穿着青衣小帽,站着方阵,无比安静。
江阴侯吴高卓立在船头甲板上,居高临下地看向码头上面的迎接队伍。
这位四十多岁的大明帝国世袭侯爵,脸上轮廓分明,手足颀长,颌下黑须随风飘拂,站立船头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
他穿着正式朝服,衣袖给江风吹得猎猎作响。吴高没有因为荆州的盛大欢迎而高兴,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脚下的甲板,眉头隐隐皱着,显然忧心重重。
当今圣上为了加强集权和整顿吏治,接连查办了“空印案”、“郭桓案”、“胡惟庸案”,借机大肆株连杀戮功臣宿将,牵连甚广,战功卓著的开国功臣、勋贵,给皇上杀的所剩无几,父亲要不是病逝的早,估计也难逃一劫。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如此,不外如是。
自从袭爵以来,他一直谨小慎微,只钻研练兵之法,不习征战之事,万事低调,不肯出头,唯恐给皇上注意,倾覆了江阴侯府。
前年奉旨率部征讨百夷之际,他特意小败两阵,想学习汉相萧何自污来避免灾祸,罪是获了,给圣上贬去广西练兵,他还挺高兴的,自以为远离了风暴中心。
没料到临行之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