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姚在梦里瞧见小鹿那呆萌样,有点想笑,想伸手去捏一下他的脸蛋儿,可惜伽蓝没有动。他傻愣愣地坐在角落里,等小鹿说话。
半晌,小鹿才说:“对了。我悬崖边上捡到一柄灵剑,你瞧瞧是不是你的。”
他起身取了灵剑过来,递给伽蓝。
伽蓝接过灵剑捧在手心里,表情有点茫然。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柄灵剑,又莫名其妙的能听到它内心悲壮的声音。
那柄剑,正是血河里被六步孤鹿拍碎的断剑——鲸戈。
伽蓝缓缓抽出剑身,黝黑闪亮的乌金上,刻着两枚篆字:鲸戈。
瞧见“鲸戈”两字,姬姚又在伽蓝的脑海里,见到了他老师坠入地火的身影。他的玄色衣衫在半空就着了火。转眼间,他焦糊的血肉也气化成了火焰,灰烬瞬间被热浪冲散,烧成了跟姬姚一样的烈火骷髅状。烈火骷髅坠入谷底,被滚滚岩浆吞噬不见。
姬姚听见伽蓝心里喊了声“太傅”,随即“噌”的一声归剑入鞘。他把鲸戈剑紧紧搂着怀里,埋头将脸贴在剑柄上,五脏六腑碎成一片一片又一片。
此处诀别,已无再见之日。
他不愿将那震碎肺腑的痛,肆意挥霍成泪。沉痛一点点藏进心窝,埋进骨血,才是思念。
鲸戈剑,不是伽蓝的佩剑,也不是他老师的佩剑。
伽蓝见到鲸戈剑的第一眼,眼神特别陌生。看到剑铭之后,才有的满腹心痛。那是他老师以身为铁,为他铸的佩剑。
姬姚掖着满腹心碎的钝痛,翻身握住了枕边的鲸戈剑,心里默默念叨一句:“鲸戈,原来是他老师的名字。”
伽蓝喊他“太傅”。那么伽蓝是谁
从梦里醒来后,姬姚的五脏六腑还在痛,隐隐约约的,始终过不去。
他搞不清楚谁是谁,但他认得儿时的六步孤鹿。他亲口承认的,他单名一个“鹿”字。没有额上那条朱红绞金丝的抹额,也不妨碍他认脸。
可是,那个年纪的六步孤鹿,不是碎在了天葬台吗梦里那个小鹿,又是哪里来的
满屋子花里胡哨的彩带、纱帐,晃得姬姚头晕。再有点绽放成仲夏繁花夜的美男香入鼻,他已经空白的大脑,哪里还捋得清梦里那些矛盾重重的故事
姬姚翻身下榻,蹑手蹑脚地转出屏风,去瞧六步孤鹿。
六步孤鹿六心向天坐在案前,特别安静,比他梦里见的小鹿,多了几分男人味儿。
姬姚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哪里吸引他,能让他不顾中间横着多少个“伽蓝”,神魂颠倒地就走去了他身前。
“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呢明明怨恨你有事瞒我,就是不能像你挖坑埋我一样,下狠手来挖个坑,把你埋了。”姬姚心里嘀咕着,探手去了六步孤鹿脸庞。他真想……捧了他的脸在手心里才好。
六步孤鹿羽毛状的长睫颤了一下。姬姚心头一梗,想伸手去拉他肩上的衣服,假装他外衣滑落了肩头,又忽然想起他没穿外衣。
六步孤鹿的长睫又颤了两下,才悠悠然睁了眼睛。
姬姚慌不择路地撩起他肩头长发,往他身后一捋,冲他干干地一笑,道:“头发有点乱了……”
长眼睛的都看见了,他捋他头发之前,六步孤鹿发型不乱的,这会儿反倒乱了。
姬姚神情一晃,心道:“我一男的,大半夜的跑来捋他头发,是要干啥”对上六步孤鹿眼眸的那一秒,他在慌乱中抓了梦境里的琐碎,来给自己解围:“那个,鲸戈剑的前任主人,是你‘旧相识’”
“故友。”六步孤鹿的眼睛,紧紧地锁着姬姚的脸。
姬姚一愣神,陷进了他的虹膜深处。那一瞬间,他好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挣扎都懒得挣扎,因为他恨不得就此陷进去。
他的眼眸里,只装着他一人。心里呢
姬姚张了张嘴,竟然忘了词。他垂眸收敛了眼神,还不知道该说啥。
好半天,他才语序混乱地在心里诌了两句话:
“难怪,你舍不得下手。碎剑都要兜回来重铸……”
“你打算怎么办明查‘兵变’主谋,保全拓跋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