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兔!姬姚,你这只流氓兔,放开那个美少年!”
就这一句话,在姬姚的识海里,拆了合,合了拆,颠三倒四地喧嚣起来,像一院子闹喳喳的小鸡仔,吵得他听不见那个是自己的声音,全是乱麻麻的一团。
就这时候,六步孤鹿猛地咳了一声,吐了好多血。
姬姚心头一震,猛然回过神来,生怕他咳嗽太狠会把自己震碎,赶紧将他推开少许,想仔瞧瞧他伤势如何。
粘稠的血丝牵成线,挂在六步孤鹿俊美的下巴尖上,另一头翻山越岭地挂在姬姚肩头。姬姚推开六步孤鹿稍远一些,那条线突然断了,坠着一颗小血珠,落下去,断掉,又收回来少许。
六步孤鹿脸色惨白,白成死人模样。朱红绞金丝抹额的妖娆,眉心红字的娇艳,将他从死人白的冷峻里硬拽出几分妖冶来。
他五官如刻,好看得活像一尊死神雕像。他下巴上挂着血丝,让人有种死神雕像吸了血,即刻就要复活的错觉。
六步孤鹿桃杏乱飞的暖意,全在那双小鹿样的眉眼里。他这样面无表情地闭着眼,只是尊绝世俊美的神像,肃然,而冷艳。
“你没事吧”姬姚手比心快,捧起了六步孤鹿的脸,用拇指抹掉了他下巴上的血渍。他抹过他下巴的手指在发抖,心想:“不能再等了,得赶紧找个地方给他疗伤。”
流氓兔这么一想,心都慌了。真怕他的“获奖作品”就地散架,他还得再拼一回。于是,他手忙脚乱地脱了他的外衣,卸了他的抹额,将他头发披散下来,把他装成死人背下城楼去。
“站住!”身后有人喝住了姬姚。“干什么的”
姬姚背对着喝他那名军士,停住了脚步。他心头骂道:“见了鬼了。老子一办正经事情,你们就上岗,还有完没完”
“你干什么的”守城的军士从他身后上来。
长信城刚刚解决了“兵变”,还引得皇帝陛下御驾亲征,进出城门都得严格盘查,别说背人出城了。
姬姚在想,该怎么搪塞那名军士。说自己奉命背死人出城的吧,好像背死人出城的没走朱雀门,没法儿蒙混过关。
皇上说了,城里的死人都运出去烧了,撒在各地江河里,还要做法度化了。万一被赶去烧死人那边,又法儿脱身,该如何是好
想到要将某人混在死人堆里烧成灰烬,撒在各地江河里,还要度化了,姬姚心头就是一阵慌乱。
度化了,度化了岂不是回不来了他姬姚还没那本事追他到阴曹地府,送他转世投胎。
“你又想挖坑将自己挫骨扬灰,没门儿!”姬姚仓皇无措地想,“我好容易把你拼回来的。”
“你背的什么人出城”说话的时间,军士已经走到了姬姚身旁。他很不客气地上来,撩起六步孤鹿散在脸上的长发,那是姬姚故意放下的,为了不让别人认出身份。
“你敢轻薄驸马”姬姚心里顿时炸了毛,为的不是被人拆穿了身份,而是有人轻薄了驸马。
还不等他炸毛全部炸开,那军士撩着六步孤鹿头发的手一顿,眼睛都直了。要不是压着怒火,姬姚肯定一脚飞毛腿出去,送他回老家。
一顿之后,那军士收手回来,退后半步。他很隐晦地向姬姚拱手,浅浅地一揖,恭敬拜道:“公子请!”
姬姚愣了一下,他准备了一个世纪的台词,就此作废。看来,那名军士是六步孤鹿的旧部,他们被认出来了。
“那边怎么回事”那军士的长官在不远处喊道。
“乡下人。病重了,想回家看眼老娘。”军士转身冲他长官回话,手不自觉地往刀柄上按了一下。
“让他去吧。”长官那边挥手放行了。
军士扭头跟姬姚道了句“路上珍重”,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他们走了。
真的是被认出来了,还好不是别人,是六步孤鹿的旧部下。
姬姚背着六步孤鹿出了长信城。
城楼下有士兵守城,他不敢去牵王爷留下的马,只能在城外找了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