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步孤鹿取下叉竿,将船窗放了下来,并指为刀,回身割了牧恋秋一大片衣角。
左安琪被驸马帅气的指刀一晃,亮瞎眼似的猛地眨了下眼皮。牧恋秋也就一抖,没有别的反应。他现在像具木偶,左安琪不动,他也不动。有时,左安琪动了,他也懒得动。
六步孤鹿指尖一点烈焰弹进面具眉心,用牧恋秋袍子上割下来的衣料将它一兜,打个死结,又丢回了案上。
面具像团闷锅活泥鳅,左冲右突地在布袋上顶着包,挣扎。布袋里,隐约还有野兽垂死的咆哮。
左安琪肩膀一抽,双手捂住狂跳的心,见了凶案现场一般。
姬姚没那么大动静,眉尖眼角也是抽了一下的。他心想:这面具还是活的吗还好没给六步孤鹿戴上。
他的庆幸,似乎积攒了千几万年,在他得知六步孤鹿有惊无险的那一刻,遥远时空里独自挣扎的悲怆,掀开压抑它的海平面,呼啸得荡气回肠。
六步孤鹿用指尖蘸了一下小案边缘的残酒,围着困住面具的布袋,画了一圈符篆。符篆画完,布袋里被他烧杀的“野兽”顿时左右突不动了,剩下点儿勉强的挣扎,若有似无的咆哮声也听不见了。
案面上的残酒,是姬姚咳嗽时顺着下巴尖和手肘流下来的。喝进去的酒水咳出来,多少带点儿北方话说的“哈喇子”。让身份金贵的驸马爷手指蘸着那玩意儿画符,姬姚很过意不去。他两眼弯弯的冲六步孤鹿一笑,无话。除了抱歉,除了尴尬,他确实无言以对。
哪晓得,人家驸马爷,不介意!
画完符篆,六步孤鹿在案前席地坐下,托着腮帮子,隔着布袋,跟里面死不断气的面具对上眼。那面具,无力地扭动着,似有死不瞑目之意。
驸马眼眉弯弯,桃花笑奉上,“糯米酒凉拌哈喇子,镇宅辟邪。死在这上头,你也算是值了。”
说完,他还“不服气,你来战”地瞪它一眼。
迫于驸马眼神震慑,面具“两脚”一蹬,在布袋里挺直了,“死”了个透彻。
驸马看杀面具的绝活,还有赖于姬姚这镇宅辟邪的活宝,用他哈喇子拌了米酒姬姚直被他的潇洒逼成尴尬癌晚期。
他蹲下身来,肘在小案边缘,两手把脸蛋捧成朵花儿,冲六步孤鹿眨巴眨巴眼睛,揶揄道:“驸马,我是不是可以跟你一块儿贴门上,做对儿门神啊”
那会儿长信城流行的驸马门神,都是贴厢房门上的。厢房多是三尺单门,不用成对儿。
六步孤鹿抬起眼眸,一枚桃花笑回给姬姚,说古语同他对答:“善。”
案上横尸现场的面具,就这样被他俩给忽略了。
左安琪嘴角抽了抽,朝那副横在姬姚和驸马中间的面具,投去了无限怜悯的眼神,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她心想:这儿躺的要是颗人头,我看你俩还淡定不
人头安琪小姐,我看未必。
驸马多年征战,姬姚考古挖坟,人头见多了去了,稀罕的抱怀里,还是个宝贝。
“天晚了,我们找个地方住下吧。”左安琪实在受不了他俩的对笑怼杀阵,建议找客栈落脚。
“今晚住船上。”六步孤鹿终于不笑了,“外面乱得很。出了这船,可能防不胜防。”
丰沮出来的小船上,船底都刻着辟邪、避焦、镇浪的巫人符篆,丢在邪魔堆里,跟隐形了没什么两样。除非像姬姚那样,故意去买副面具回来招惹邪祟,否则它就像小巫里的大巫,没哪个邪祟敢招惹。
戏楼上唱戏的,河上卖玩艺儿的,多半算准了驸马会来,也算准了他身旁的人会替他买副面具。所以,那“将军”面具做得跟他极其般配。
谁想,除了坑杀宇文家十万人大军的乌江之战,驸马上战场从来没戴过面具。
乌江之战,是六步孤鹿与宇文极政见不合之后,早期的一场战役。再往前推,驸马还不算成年。虽然他十三四岁时,就在边疆有过一些征战,但是仗都打得不大,解决的也不过是些边境纷争,没跟宇文家的军队有过交锋。
所以,第一次跟六步孤鹿交战,就被他挖坑埋了的,对面具都情有独钟。他们多半以为,戴面具唱出戏,就能哄他揣几分念旧的情怀,买一个戴上。没想他后来最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