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姚在梦里,抬头望了眼天。没有太阳,铅灰色的天,锅盖样压在山头上,跟十八层地狱一个模样,死寂沉沉的,毫无生气。
地面,花草树木,全都是焦黄的一片,蜷缩着倒在地上。
四周的山势很熟悉,就是他能拉出来画张水墨丹青的大巫山。
头顶上唯一耀眼的,是那只若隐若现的巨鸟。它翅膀上烧着火焰,像太阳,更像太阳的亡魂。它触碰到的任何东西,都能穿过他的身体。
就是那只翅膀上燃着火焰的巨鸟,是它带着这队流民进山的。
姬姚探出手去,想要触碰它彩色的尾羽,然而太遥远。他仰望着它,目送它越飞越远,自己却被拖累着追不上去。
他的要带领身周那些潦倒得不成人形的族人,去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纷争的地方,建立一个新的国度,苟延存活。他们的脚步和他们的身体一样,苟延残喘着,追不上神鸟的步伐。
他就这样被他们拖累着,与它五彩的尾羽失之交臂。
人群里,不知何时响起一点“嘤嘤”声音,蚊子叫似的,像是位妇人的哭声。那声音很压抑,沉郁,又隐忍,隐忍到忍无可忍,像即将决堤的坝。
她身旁,一个男子的声音压低了声嗓在说话,“不要出声,会被听见的。”
那个“嘤嘤”的声音,被她自己颤抖的喘息压制了。
姬姚背对着他们,却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瞧见了她身周兴奋、贪婪、又残忍的目光。那些目光,或偷偷摸摸,或光明正大,全都聚焦在那妇人怀里。一双一双的,全是饿狼般闪着绿光的眼睛。那妇人被他们瞧得一个颤栗,靠向了她身旁的男人,一张连菜色都没有的脸,刷的白成凄凉。
她身旁那位疑似她丈夫的男子,抱住她往后退了两步。才退两步,他们就撞在了人墙上。攒动的人群,将他们围在中央,退无可退。
“他没死,他还没死。”那妇人瑟缩在她丈夫怀里,冲着簇拥着围上来的人群嘶吼,嘶吼成咆哮。
姬姚这才看清楚,她怀里抱的是个孩子,周岁不到,微微喘着点儿气,莫约是要死了。
“娘子不要!”她丈夫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娘俩搂进了怀里。可惜已经晚了,所有人都听到了她近乎咆哮的嘶吼。
远远近近的人头全都朝他们攒动过去,黑鸦鸦的,将他们一层一层地围起来,密不透风。所有的人,都瘦成了近乎骷髅的形状。那些皮包的骷髅身上,只剩了两只眼睛在发光,一双一双的全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不好!”梦里的姬姚预见到了灾难性的场景,心头呐喊一声,伸手去拔后背的长剑……
剑!
哪里有剑,他连动弹都动弹不了,想回过身去将人群哄散都挪不动身体。
“呜,呜……呜……”那妇人压抑的呜咽,随着喘息抽搐、挣扎,每一声都在窒息的边缘煎熬。她身旁的人群却沸腾了……
姬姚听见的,是万人撕咬的癫狂,咀嚼的欢乐,还有如愿以偿的满足……
“娘子,娘子不要……!”男人撕心裂肺的乞求声中,他听到了那妇人疯癫的狂笑,撕咬,咀嚼,和包餐后的满足……
姬姚的身体被禁锢着,眼睛却看见了满嘴鲜血的狂笑,他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那妇人怀里尚未断气的婴儿,被众人分而食之。他母亲在痛不欲生的癫狂里疯了,跟癫狂的人群一同分食了孩子的骨肉。
姬姚炸成废墟现场的脑子里,只炸出了一句话:“他们是神,他们是坠落凡尘的神……”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梦到此处,多数人会被吓醒。然而,姬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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