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撑着油纸伞在雨中向着街口处的马车疾走。
他手中的油纸伞很旧,他的脸色很苍白。
他不想死。
虽然他的油纸伞很旧,整座长安城都以为他很清廉,但事实上这些年他贪了很多银子,他想活着享受那些银子带来的一切。
虽然每日巡视城门很辛苦,但事实上他很享受巡视时下属们的畏怯目光,百姓们赞叹敬仰的神情,他想活着继续享受这一切。
他认为自己是长安城的一道风景,想要长久。
便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啪啪声。
沉重的肉块落在水洼里所发出的啪啪响声,和官靴踏进水洼里所发出的啪啪响声不同,在落雨声中显得十分清晰。
李治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他握着油纸伞的手颤抖起来,看着不远处的马车和车畔恭谨躬身相迎的管事,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绝望的神情。
他紧紧握在手中的那张微黄纸条,已经被雨水和汗水打湿。
忽然,一蓬艳丽的剑气,从他的手中喷了出来。
又一蓬剑气,从他官袍里喷吐出来。
另一蓬剑气,从他已显老态的脸颊皱纹里喷吐出来。
无数蓬剑气,从他身体最深处喷吐出来,瞬间融化了他的头发眉毛眼睫皮肤脂肪肌肉骨骼,燃烧了一切。
雨夜的长街,昏暗湿漉。
雨伞下的人在燃烧。
片刻后,油纸伞从空中飘落,落在积雨的街道上。
伞下的李治,已经无声无息化为灰烬。
雨伞在水洼里缓慢滚动,伞柄微焦。
不远处某条巷内,李剑卿静静站在雨中。
不知道是情绪波动太过剧烈,还是这场春雨有些寒冷的缘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眼间的神情有些疲惫。
雨巷里,李剑卿看了眼湿透了的黑色院服,撑开大黑伞。
杀死那两人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但要抢在朝廷尤其是军方明悟之前,抢先无声无息杀死对方,却有一定难度。
在油纸伞下化为灰烬的李治,死于他的一记剑气。
于水主,则是死在剑气之下。
剑气是姜太公大师最强大的神符,去荒原之前,姜太公大师便把这道符意传给了李剑卿,只是因为符意艰深神,李剑卿直至前些时日从崖洞里破关而出,才真正掌握了这道符的符意。
以浩然气为引,李剑卿成功施出的剑气更像是一种模拟,当然算不上神符,与师傅姜太公施展出的剑气神奇威力相,更是远远不及,不过要在这场春雨中,无声无息把一个人切成肉块,却是很简单。
在夜色中,李剑卿撑伞离开白虎门,他先去到皇城,找到侍卫副统领徐崇山,交接了一些事情,然后回到了无人街道。
王昭君看着浑身湿漉的他,小脸上流露出担忧疑惑的神情。
李剑卿低声解释了几句,便去后院冲了个冷水澡,然后开始吃饭。
烛火微摇,李剑卿坐在前铺桌边,看着王昭君前年留下来的丧乱帖,久久沉默不语,想起了死在铺子对面的小黑子。
那也是一个春天,也是在一场春雨之中。
小黑子死前留下了一张油纸名单,上面是当年曾经参与过那两件惨案的人,如今李治死了,于水主也死了,名单上的人便全死光了。
不过还有两个该死的人没有死,卓尔没有把那两个名字写到油纸名单上,因为他和李剑卿都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不需要记住,也不会忘记。
大周亲王李沛言以及镇军大将军叶圣。
王昭君走到他身后,说道:“会不会有麻烦”
李剑卿说道:“就算那位老将军能猜到,他也不能把我如何。”
王昭君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着急”
城门郎李治和于水主是当年将军府灭门惨案里的重要角色,李剑卿已经调查了很长时间,但他选择今天出手,还是让人感觉有些冒进。
“朝廷里有些人已经猜到是我做的。”
李剑卿把桌上那张丧乱帖递给王昭君,示意她收好,说道:“如果我今天不抢着动手,以后可能就很难有机会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