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脑子里空白一片,心头却又滚烫,想说些什么,浑身又发软,眼前忽明忽灭,一会儿见着了花儿,一会儿见着天空和海洋。
她觉得自己定是又犯病了。
辛夷唇瓣动了动,眼帘闪了闪,蓦地转身抬脚,面对男子的长篇大论情意重重,她竟是半个字都没,作势便走。
李景霆蓦地急了。
他慌忙往前一步,最想说的那句话已经到了喉咙边,却又怕惹她走得更快,毕竟女儿家的沉默,着实教人猜不透。
辛夷缓缓前行,并没有停留,二人距离逐渐拉大,晚风拂来玉笛幽咽,大明宫银汉垂地。
李景霆看着女子的背影,脑海里千万思绪闪过,想到她因为那个他黯然神伤,不欲求生的样子,想起她为和他的羁绊,担惊受怕屡涉险境,想到她至今被他蒙在鼓里,睁眼装瞎,自己骗自己,只能委屈地等。
李景霆忽的平添了无数勇气。
“辛夷,我或许不如他,或许赢不过他,更或许,给不了他能给你的东西。”李景霆提高了音调,眼前那倩影远去,没有停留。
李景霆攥了攥拳头,再次提高音调:“辛夷!我请你嫁给我!至少……至少……”
辛夷的背影滞了滞,却还是没有驻足,眼看着就要消失在夜色里,不知明日相见,咫尺亦或天涯。
李景霆抿了抿唇,像个倔强不肯放手的孩子,带了两分执拗地喊出——
“至少,至少我保证,不会让你那么辛苦!”
清亮的喊声,干净如孩童,噙着深情千千,惊破长安夜浓,霎时无数花开,霎时幻梦荼蘼。
辛夷霎时顿住。
终于,她驻足,为他停留。
可沉默了半晌,不过片刻,她抬脚又走,转瞬消失在宫道尽头,没留下半个字,也没有任何表态。
然而,李景霆笑了,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露出两圈大白牙,眸底都是泪光闪烁。
他抬眸看天,夜空浩瀚,大明宫第一次多情如斯,一股清泉浸透他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和透彻,竟是将二十几年的尘浊一洗而净。
他从来都没有这般开心过,他好想像个傻子般,向全天下大声嚷嚷,他明白,一切都明白。
他明白她的答案了。
她转身离去,不发一言,和他预料中的结果差别不大,她依然没有答应,不过——
也没有拒绝。
她第一次,没有拒绝。
漫天银汉璀璨,呼啦一声,往李景霆的心头整个倾下来。
李景霆咧了咧嘴,竟似倦怠许久终于松了口气般,往后一仰,径直躺在了宫道石砖地上。
堂堂大魏皇子,以千年老铁树著称的晋王,就这么四叉八仰地躺在地上,枕着臂弯,瞧着夜空,任星光落了他满眸。
似乎听他轻叹一句——
“多好的星空呐……”
这夜晚六个时辰,是大明宫里的人儿最欢喜的,却是通往关中的官道上的人儿最焦心的。
马蹄声声,疾向关中,哪怕天还没亮,脚程就已在路上了,惊起秦岭早起的鸟兽一片。
这是秦岭,隔开蜀地与关中,崇山峻岭难上天,可只要跨过秦岭,一条官道笔直,便通向了京城长安。
江离并十来个影卫,素衫飞舞,马蹄撒欢,正在这条官道上疾驰,见得他一路抿着唇,青着脸,影卫们不敢多嘴半句。
连日的路赶下来,一行人沉默到诡异,谁都察觉到了,空气里那股骇人的低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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