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依旧端坐在案前。她没有看历日,也没有走神,就乖乖地坐在那里,安静地等男子回来。
玉漏滴答,一声声,敲在辛夷心头。
晃悠悠,有些乱。
半个时辰后,李景霆再次唤着“辛姑娘,你看”跑回房中,唯一不同的是,他兜着下袍,似乎里面包了东西。
辛夷探头一瞧,疑道:“王爷的袍脚还在动哩……不会带回来了活物罢……”
“正是!”李景霆咧嘴笑了,顺势解开了袍脚,顿时,一屋缤纷——
无数只蝴蝶从下袍兜里飞出来,大大小小姹紫嫣红,如一个个三春花魂,在屋里翩跹起舞。
薄翅腻烟光,天赋与轻狂。苒苒双双拂画栏,君前对舞春风来,问青帝,满庭娇。
而伫立于漫屋蝴蝶中的男子,长身玉立,眼眸流光,素来冷峻如冰山的面容,也如三月解冻的春水,氤氲起了笑意缱缱。
“春蝶。这便是给姑娘的南山春色。”
予君桃花三两枝,人面桃花夭夭,再予君春水解冻碧波漾,我心澄澈无尘,后予君一二春苔石上翠,此心绵绵无尽头,最后予君春蝶来,江山多娇佳人笑。
辛夷的心跳都放佛瞬间停止。
这漫天蝴蝶,漫天蝴蝶中的春意芳菲,芳菲春意中有君子冰心如月,绵绵不绝兮青山含情。
“喜欢么”李景霆一笑,语调氤起了沙哑。
辛夷的唇瓣颤抖着开阖几番,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她微微翘起根莹指,一只蝴蝶翩跹来,婷婷停在她指尖。
盈盈可怜,春意无边,乱我心者,风月不言。
见辛夷长久不回话,李景霆讪讪地抿了抿嘴,低头哑声道:“……本王惹你那么些不开心……本王又是个老铁树,脑子笨,也不懂……只能想到这个笨法子,望姑娘重绽笑颜……”
辛夷还是沉默。静静地看着指尖栖息的蝴蝶,微微抿着唇,眸光闪烁,也不知是恼是喜。
李景霆愈发局促了。像个犯错的孩子般,拳头松开又攥紧:“是不是很蠢……对不起……本王不知道怎么让你重新开心起来,若是这个不行……本王再想法子……你等等我!”
李景霆紧张地动了动喉结,脸上重新焕发出希望,连满袍脚的泥印儿和草木沫都来不及拂,便又欲匆匆离去。
哐当一声。在他手拉住门栓,再次打开时,辛夷的声音兀地响起——
“王爷歇歇罢。”
李景霆脚步一滞。搭在门栓上的指尖有些颤抖:“辛姑娘……”
辛夷清咳两声,不知是不愿对上目光,还是刻意抑制什么,她侧过头,看向从窗楹飞出的蝴蝶:“……王爷奔波了几个时辰,气也不歇一口汗也不擦一把……歇歇罢。”
李景霆一喜,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可是,本王错在线,惹姑娘那么些不快……本王说过,若不让姑娘重绽笑颜,本王……”
“民女原谅王爷。”辛夷猛地接过了李景霆话头,可方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妥,有些慌乱地补了句,“功过相抵。民女和王爷两清罢了,并无他意。”
“那……之前的不快……”李景霆小心翼翼地盯着辛夷的表情,生怕她是因了“君臣尊卑”,而不敢不“原谅”自己。
辛夷觑了半个眼,将李景霆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唇角一抿,兀地站起来,硬生生地挤出个大笑脸:“都结了啊!民女这不是笑了么!”
然而女子方才还气鼓鼓,如今立马挤出的笑脸太过不自然,于是乎,又为这份“原谅”添上了抹孩童般的俏皮。
李景霆心尖一颤,笑了,笑得一股股热流往脑海冲,笑得冷了二十余年的架子都快绷不住了:“是…姑娘是笑了…多…多谢姑娘…”
“你我互不相欠,哪里用得了谢。”辛夷唇角颤了颤,嘟哝了句,“再说,让一个王爷给我道谢,民女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