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没有过多客套,径直开场。使臣脸上多了分玩味,朗声一笑,爽快地指了指台外:“华清宫位于骊山。便以‘山’为题。”
“不是莲荷”李赫本能地一疑。
诗词歌赋,莲荷为题更为常见,也就更好作诗,相较于身为女子的辛夷,这种诗眼自然更得心应手。
“花花草草,娘们气儿。”使臣鄙夷地摆摆手,“既然是两国邦交,诗词为贺,便该气象万千方显恢弘。怎么,这位姑娘作不出”
李赫看向辛夷,郑斯璎看向辛夷,所有人看向辛夷,辛夷却脖子都没扭,毫无躲闪地看向使臣:“有何不可。大人请。”
使臣离席至场中,面对文武百官,眸底乍然精光涌现,如同沉睡的虎狼苏醒,昂首朗喝。
“泰山不要欺毫末,颜子无心羡老彭。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
出口成章,韵律标致,毫无粗瘆做派,反而处处风骚锦绣,大魏官吏都变了脸色,想不到手抓羊肘的蛮夷,也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辛夷唇角一勾。辞藻虽然惊艳,诗意却更耐人寻味。
泰山,毫末。颜子,老彭。前者喻大魏,后者拟边疆。一个大,一个小,一个强,一个弱。
然而松树也会朽,槿花也有一日荣。风水沦落转,盛衰无常,强国也或有灭亡,小国也不能说没有机遇。
“毫末千千万,泰山独一,槿花年年有,松树却是百年一棵。就算自成天地,各有天命,又岂能曰同日而语。”辛夷一笑,谦逊和傲然恰到好处。
“危岫戴宝塔,亭亭起虚空。金铎韵广乐,日夜锵天风。平轩架绝壑,上与绝顶通。沧溟忽破碎,百川竞朝宗。”
百川竞朝宗。中原王业在,万国来朝,天下长安。
大魏诸人的脸上都不禁浮起光彩,那些叫嚣着“平民安可出席国宴”的官吏,也觉得辛夷意外顺眼了些,唯独使臣黑了脸。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南诏和吐蕃等人双目一瞪,气势汹汹地盯着辛夷,要不是顾忌是大魏的场子,只怕当即就撸袖子冲上来了。
辛夷却放佛意料之中,淡淡一笑:“民女还未作完,使臣大人续听来。”
“斜阳无远近,山乱高低红。四表倏明晦,变化安可穷。夜深风雨来,阴气夸骄雄。”
使臣一愣。皇帝李赫唇角一勾。大魏诸人讪讪。沉默良久的李景霆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眸底不禁划过的笑意。
辛夷敛裙一福,不卑不亢,朗声道:“八百里秦川多娇,英雄竞折腰!南疆东西南北皆不同,风物各异,百花绽放!我大魏与南疆国祚无穷,俱可夸娇雄!”
中原王业镇四方,长安为天下中心,百川朝宗,繁华无限好。
而南疆百十民族,山乱高低红,变化精彩,自有风光殊异好。
百川朝宗,一统为娇雄!千溪竞流,纷呈亦娇雄!
辛夷先肯定大魏为尊,给使臣一个棒子,又赞誉南疆特色,给蛮夷一颗糖。可谓是双管齐下,剑意和鲜花同时奉上。
“好诗!诗好意更好!”这时,皇帝李赫拊掌,爽朗的笑声几乎要把房檐给掀了,“四海一统,若一座泰岳耸峙,是好。但南疆各族杂居,小国数十,若千百颗珍珠洒落,光彩殊异,也是精彩。”
皇帝的笑声起了头,想笑的得笑,不想笑的也得笑,不管是仍旧看不起南疆,还是认为辛夷诗说得对的,诸人旋即都爆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好一个俱可夸娇雄!天可汗圣明!愿我大魏与南疆同享繁荣!”使臣们也展颜而笑,举杯向李赫敬酒。
熏凉台春风和煦,笙箫重起,又是一派热闹无限。
辛夷心底的石头哐当声落下,砸得她额角都渗出星冷汗。
天知道李赫扔给她多大个难题:一方是自家的皇帝和群臣,得捧。一方是蛮夷使臣在座,也得捧。
当真是前有虎,后有狼,进退不得。只剩唯一的办法,顺顺虎的毛:长得壮实。又摸摸狼的头:小巧灵活。各有各的好,谁也不得得罪。
“此乃前怀安郡君,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