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蝶。”辛夷蓦地开口了,声音异样的沙哑,“马上,立即,换身男儿装,装成个算风水的,去卢家送过请柬的官家。去向周边的商铺路人甚至是坐在墙角的乞儿套话,卢钊每出一府,脸上是什么表情。或是冷脸或是喜色,都给本姑娘查清楚!”
绿蝶手一滞。迷糊地抬起头“查……查卢公子出府是什么表情”
辛夷点点头。两世为人,记忆叠加,回想起她和卢钊打过的交道。
此人骄矜残暴,富家公子有的劣迹他都有。但好在没什么心机,喜怒形于色。
这样的人,充其量是卢寰的一条走狗。
得知他出府的脸色,不离十,也能猜出他在那府中是受了气,还是得了意。
“查这个做什么”绿蝶睫毛扑闪,愈发不解了。
“快去。”辛夷没有回答绿蝶,而是些些肃了脸催她。
绿蝶不敢再多嘴,行了礼后便告辞退去。
房门砰一声关上,正午的日光被瞬间截断,没有点烛的屋内有些昏暗。
案上的清粥小菜逐渐凉透,羊肚羹腻了层油,那榆木箸却是半分未动。
辛夷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一层寒气笼得她的小脸发青,她的指尖攥紧成拳头,重重地搁在案上。
品茶请柬,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从卢钊亲自来送请柬,这送的就不是风雅,而是量尺,一把衡量或楚或汉,或黑或白的量尺。
长安各官家,文武列九品,如何迎接卢钊,如何跪迎请柬,如何送走卢家,都成为量尺上的筹码。
若有半分逆,筹码重一两,秤杆就压向了“死”。
若有十分敬,筹码重一两,秤杆就压向了“生”。
而卢家,便是执掌秤杆的族。卢钊,便是投下筹码的人。
辛夷看向那盒子里的请柬,碧云春树笺幽香袭人,却在辛夷闻来是一股血腥味,反呕的血腥味。
还偏偏包了个品茶的风雅皮儿,比直接露出来的刀锋更让人心凉。看不透的人死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得透的人就算看透了,也毫无办法。
卢家势盛,已可生变。一场即将席卷整个长安官场的大变,一场足以颠覆大魏朝堂的裂局。
“以送请柬为名,以卢钊为耳目,试探各官家对卢家的态度。这还只是试探,估计正式品茶会那天,卢家的刀才会露出来。”辛夷拂袖而起,推开了窗扇。
窗外卢府后苑,灯火悄寂,几只竹骨灯笼在檐下吱呀的晃着,似乎姨娘孙玉铃那边有些喧闹,见得辛岐在诸人的簇拥下,急匆匆的往孙玉玲那边去。
沿途各房都打开门,闲得慌的姬妾们磕着瓜子看笑话,隐隐有孙玉铃捏着嗓子的哭声“老爷,不干妾身的事!辛菱这个死丫头不见了,贱妾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辛夷的眉梢一挑。辛菱失踪了。
而她去了哪儿,去找谁了,旁人不清楚,她辛夷却是十有猜得到。不过她并不想站出来插一脚,辛菱有自己的选择,她也没必要大义凛然的主持公道。
只怕辛菱这一去,将再无还归日。
十一月的寒风呼呼地刮进来,吹得火塘里的火顿时奄奄一息。
天阴沉得可怕。乌青色的苍穹,泛黑的云彩像腐烂的棉絮,向长安城死死压下来。
“快下雪了。”辛夷打了个寒噤,不禁笼紧了衣袖。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彼日的品茶盛会,将是一场鸿门宴。
十一月廿。寒冬渐临。
卢高之变依旧僵持着,圆尘依然没有出现。无论是卢家的影卫还是大理寺的官兵,都找不到他半丝踪迹。
卢寰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