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处风头,总需安宁喘息。
白日太多变故让人消化不了,以致于晚膳食不下咽;草草的动了两筷子,愁肠百结的我就撇开众人,独自前往北苑散心。
夕阳余晖中,我立于宝和殿宫墙脚下,听着风过树叶沙沙作响声,满目皆是凋敝敛蕊夕颜花,一时间景和心哀,我竟陷入痴状,不知时年如何变化。
夕颜花,朝开夕凋,自来被宫闱视为不详。
韶华易逝,荣枯一夕,不正是这深深宫闱中女子的真实写照吗
郁结迷心间,忽静谧中浮动起缕缕琴音,不仅将我从苦愁中暂时拉了出,竖耳静听,这隐约妙音让人不觉迈开脚寻去。
越靠近音源发出之地,曲中的灵动越发清晰。我不禁好奇起来,在这深宫之中,谁有这等闲情逸致在此抚琴
然转眼思忖,我的心便被这琴音再次夺取。
如何形容这琴声清心悦耳呢我当下感悟不一。
只觉时而如那山谷间潺潺而动的溪水,时而如山间活蹦乱跳的小鹿,时而如拂上盛开春花的清风,时而又如滋养万物生灵的甘霖,沁人心脾,静人神思。
打着“天音仙乐”的名家曲子我平生听过不少,不过像如此干净的音色,还是头一遭耳闻。
心扉大动间,我不免好奇这抚琴之人是何方圣神,竟能弹奏出如此一曲动人天籁;怀揣着这样的好奇,不知不觉中,我人已走进了一方陌生的院落中。
远远地,瞧见一位素衣白衫的男子坐在紫藤花架上,入魔般痴迷地抚着案上琴弦。
余晖过于耀眼,让我一时看不清那男子的真容,待再品琴律,心潮难止的我不由地靠近了一些。
透过香炉中冉冉升起的轻烟,我凝着黑瞳,渐渐看清那男子尊容:
墨色染开的浓眉,如一笔遒劲凝练的书法拉至眉梢;薄唇如染上杜鹃花的火红,随着嘴角抿出的弧线,将雅致地浅笑置于唇角,无尽蜜意,汇入双颊两侧的酒窝中,如满含春色的桃花般,柔情四溢,魅色顿生;鼻骨如升龙在天,直入天灵,显出器宇轩昂的气势,不沾半点红尘污浊。
随着琴音起伏折转,悱恻至性,男子表情时柔情,时刚毅,时俊逸,颜态间变化万千;更令人叹愕不已的是,座上抚琴的男子此时竟白绫覆眼,以心走律!
曲尽精华,心中肃然起敬,我竟一时忘形合起素手,鼓掌示妙。
而唐突间,白衣男子倏然注意到这番变化,指间琴音顿时嘎然而止。
曲止神回,我知唐突无礼,忙慌神致歉上:“公子弹奏曲音,当真乃世间少有天籁!小女子一时入神叨扰公子雅兴,失礼之处,还请海涵包容。”
对人因蒙着双眼,一时间我也猜测不出他是否起了反感,心中甚是不安;略尴尬地立在原地,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片刻后,对人鼻翼微微动了动,淡淡开口道:“敢问姑娘身上所用的香,可是‘仪来醉’”
倒不想对人嗅觉如此灵敏,我心中微感异样间,还是如实告知上:“公子真是心细如尘之人,我用的正是‘仪来醉’,不知有何不妥”
“并无任何不妥。只是不想在下闲来一曲琴音,竟引来了一只凤凰,诚然意外。”
一股警觉醍醐灌顶,我顿时对这白衣男子起了戒心,忙否认上他的猜测。
“若世间真有神奇,公子琴音的确能招龙引凤,然我不过是一介路过耳闻客而已;至于什么凤凰,公子眼下怕是自入魔怔了。”
面对我的诡辩,他从容不乱地答上:“仪来醉乃南临贡品,与龙涎这等极珍物一般,从来只供给贵国帝王皇后使用。这乃大历皇宫,能配使用‘仪来醉’的人,不是当世凤凰又是什么,皇后娘娘”
“你到底是谁”
他非一般的精明让我感到忌惮,不由退后间,强做镇定地反质问上对方。
“禁宫内院从来不留容外臣男子,你敢如此无忌,绝非泛泛之辈。阁下究竟是什么来头”
“在下一定得回答皇后娘娘”
他盘坐蒲团间,自若地拿起那盏香茗,品其甘甜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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