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秦询顶着他的太子侄儿两道怨毒的注视,往画屏又前移了两步。
他刚才那句“儿臣有话禀报母后”吼出来的声量并不比五皇子的声量更小,但他显然要比五皇子冷静许多,根本不耐烦回应秦裕的目光,和他比试眼大眼小。
透过画屏他能看见两宫太后及皇后座前已经跪下三人,其中跪于一侧几乎匍匐在地的人定然就是宫人露娴,他微微一眯眼角,就算知道他的瞪视本来无法渗透画屏增加压力,但因为听露娴那心虚气短的证供,六皇子又觉得未必就一定不能震慑住她。
“宫人露娴,敢问你与董姑娘是否熟识”
连春归都觉这问题颇为出乎意料。
露娴此时已经紧张得肠绞痛,根本无法判断六皇子的问题是何用意了,只答真话:“几回宫宴,奴婢因为昭仪随从,已经与董姑娘有过多次照面。”
“但我听董姑娘刚才的供述,甚至无法道出你的名姓,应当并不相熟。”
“身为宫婢,自然不敢随意插话,奴婢从前与董姑娘交谈甚少,董姑娘不知奴婢名姓也是情理之中。”
“这就怪了。”六皇子向皇后抱揖道:“请娘娘细想,董姑娘倘若真打算在皇祖母寿诞上行此逾礼丧德之事,缘何会让一个交谈甚少更兼不知名姓的宫人通传口讯董姑娘哪里来的自信能够威逼利诱宫人听令于她”
“或许董氏行事时,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沈皇后下意识便为太孙辩解,把从前一口一声的董姑娘也换成了董氏的称谓,足见“矢志不移”。
春归蹙了蹙眉,深觉沈皇后直到此时还不能看清形势实在是太……愚蠢无知了!
坚持定罪,易夫人母女却宁死不屈,有王太后干预,沈皇后赐死的懿旨根本不能颁发,更不说有五、六两位皇子为董姑娘佐证,这件事已经上升到夺储谋逆的严重程度,有何可能不经天子裁决只凭皇后处断皇后尚且执迷不悟,这是要把她自己也绑在宋国公府的蚂蚱绳上么
六皇子同样在画屏那端蹙眉,觉得皇后的脑子恐怕是被宋国公府的门给挤了。
他控制了一下情绪,再问露娴:“你是怎么知道纡佩园和芸香台今日除了北门之外,没有宫人、宦官盯守”
“是听……奴婢是听董姑娘提起。”
“这话一听就是谎言,早前听董姑娘供述,甚至不知此处名为芙蓉榭,而以水榭代称,根本就是不熟地形,况怕连纡佩园、芸香台二处名称都是听你提起,董姑娘是怎么知道的这里无人盯守适合私会”
“奴婢,奴婢记错了,奴婢是听昭仪提起。”
“谢昭仪并没有辅佐母后操办寿诞,根本不熟宴厅人事布置。”六皇子断言。
露娴更加慌张了,却只能一口咬定:“奴婢确然是听昭仪提起。”
皇后张口欲言,春归终于忍不住了,打断道:“娘娘,妾身听了宫人露娴的证供,亦觉大有可疑之处,望娘娘允准妾身提出疑问。”
六皇子飞速抬眸往屏风上一扫。
他仅凭声音,已经能够确判阻挠沈皇后一错再错的究竟是谁,这一眼原本没有任何必要,可这时六皇子心中却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硬要为这意味找个注脚的话……震惊!不知来由的震惊,却又似曾相识,仿佛此情此境是他经历过。
而屏挡之内,一直缄默的陶芳林也飞速扫了一眼春归。
是这样么原来竟是这样!两人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所交集又难怪那一世顾氏无论多么占尽宠爱,董明珠待她都无一丝忌怨妒恨,两人硬是谱写了一段妻妾相谐的佳话,不过这一世顾氏已经嫁作了他人妇,无论她有没有替董明珠洗清污名儿,她都不会再与殿下发生任何交集了。
至多就是,董明珠仍然与她交好而已。
陶芳林说不清楚自己此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她既希望董明珠被赐死罪,这样一来或许对她而言就有更好的机遇,但她又清楚的明白这一切都是妄想,她望着屏风之上男子隐约的身影,她知道如果他想要一步步登上权位巅峰,晋国公府是他必须争取的助力。
陶家,太势微了。
眼前的路,只有一条暂时屈居人下,她没有一步登天的基础。
什么都不能做,不能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