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前来抱幽馆每十次当中,总有个四、五回正巧遇见二妹妹心情烦躁而被拒之门外,这种事情她也不会跑到兰庭跟前去搬弄是非,所以兰庭一直不知情,眼下瞧见藏丹竟然这般强硬,敢在春归面前挺着胸膛言之凿凿,说什么“大奶奶可别为难奴婢,二姑娘嘱咐了不见任何人,奴婢若放大奶奶进去打扰了二姑娘休息,二姑娘不敢冲撞大奶奶,奴婢们可都得担着过错受罚”。
兰庭眉头便紧紧蹙起,大步拐过了抱幽馆外的花篱隔障,人还没到门前,就先沉声说道:“这还没到用晚膳的时候,二妹妹竟然就安置了还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
藏丹抬头一看,神色一惊,这才相信了春归刚才的话并非诳言,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再不敢阻拦,那些辩解的话也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似乎恨不能整个人都缩进花丛里去。
兰庭倒也不多斥责奴婢,更兼春归也是着急着进去救火,一把扯着兰庭便往里运步如飞:“来龙去脉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快快赶去看看二妹妹,但愿来得及阻止她的急怒。”
没有人留意退去一边低垂着眉眼的藏丹,唇角微微卷起。
这个时候已然是下昼,距离端阳也没剩几日,而今天又是天气晴朗,虽说还谈不上炎热,但经过成日的曝晒,地面自是炙烫。兰庭与春归远远便见一个丫鬟跪在日头底下,也不知已然跪了多久,总归是看着身体都有些晃悠了,春归稍稍地吁了口气,心说到底来得及阻止盛怒之下的二妹妹动用重刑惩罚。
怎知绕过去一看,那丫鬟一张脸竟是血肉模糊,全然认不出本身的面貌了,春归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这么个小姑娘,心肠也太狠了,把人打成这样面貌全非!
兰庭的脸色更是冷沉得可怕,径直就闯进了自家妹妹的闺居。
春归连忙嘱咐青萍:“快把人扶起来,找处清静的地方让好好休息,再请乔庄进来替她看看伤势。”
自是不能再把荼蘼留在抱幽馆,一来保不住还会不会受二妹妹的折磨,再者这里毕竟是闺阁女孩儿的住所,乔庄不方便进来治伤。
荼蘼这时已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被扶着颤颤巍巍从地上起来,几乎是被青萍、梅妒架着才能移动,那模样看着实在可怜,连一贯稳重的青萍都忍不住低低抱怨几句:“这也太狠了,还算什么大家闺秀,便是市井泼妇恐怕都没有这样狠心,二姑娘真是……哪里像大爷的胞妹,大爷的宽容仁厚她哪里学到半点。”
梅妒更是连着眼眶都红了,恨不得自己立时变得力大无穷,能把荼蘼给飞奔着背去让乔庄疗伤。
春归稍微犹豫了一阵,还是跟着兰庭一同进了二妹妹起居的两层小楼,外头的那间不见人,里边隔着锦帘,站近些还能听进二妹妹正在怒吼:“谁也别替那贱婢求情!若不是她,我今日怎么会遭受这番奇耻大辱!她还想着求了恩典让家人替她赎身真是做白日梦!她老子娘既然把她卖给我作奴婢,就休想赎回她的卖身契,今日这三十下板子算什么,待明日,还有三十下、五十下等着挨!我就是要让奴婢们都看看,这就是不尽心服侍的下场!”
“赵兰心,你给我出来!”兰庭腰后的拳头握得死紧,几乎忍不住一把扯下锦帘,连春归都被他这把从骨子里散发的怒火熏得往后退了一步,心中惨呼连连,要若是赵大爷一时忍不住对二妹妹施以体罚……她这告黑状的人可得被二妹妹给彻底记恨上了。
但如果回到一阵之前,春归可以重新选择的话,仍然会搬动赵大爷这尊菩萨——谁让她的话一贯被二妹妹爱搭不理,压根没有丝毫的震慑力,若不请动赵大爷出面,哪里阻止得了二妹妹的暴行就连抱幽馆都闯不进来!
而就在赵大爷的一声冷喝后,帘子里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兰庭也没继续伫在这里,转过身去外间小厅里平息怒气,拳头倒是松开了,只不过两道眉头却越皱越紧,春归小心翼翼地找了个角落站好,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存在感,她也不打算进行毫无用处的劝慰,认真以为兰心妹妹的确应当受到教训——奴婢有错是该责罚,但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打吧就不说那些教条规矩了,这行为可是连国法都禁止不容的。
更何况荼蘼哪里算是犯了错责也不是她故意输了比试让二姑娘丢脸的,说到底还是二姑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