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遒道:“臣之第三子杨玄风,经年在西北军麾下历练,此次南下策应两路大军,表现得十分沉稳。臣以为能继承家业,拟推他为世子人选。另他与宋家嫡女星河情投意合、甚为匹配。臣恳请陛下为他们赐婚!”
阻拦不及,父亲一番陈情,杨玄风只好跟着跪到了殿下。
看着或决绝、或尴尬、或笃定、或若有所思跪在殿下的四人和立在坐席前面无表情的三位重臣,拓跋琰似笑非笑道:“靖国公一家有女百家求,实在是……好福气。”
同时,他在心中念道:西北军……杨玄风,甚好。
虽然同为领兵武将,西北军对于他的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于中路军。
前有兵符丢失,后有护军疑案,西北军的把柄越攒越多,而凉州又在尉迟仲德和元栖公主的挟制之间,软硬兼施便可成为最稳固的力量。
西北军、征南军一南一北,上大将军、靖国公、征南大将军故有嫌隙。
宋家和杨家的联姻,比之宋家和宇文家联姻,明里暗里对他的皇权来说都要更胜一筹。
拓跋琰浮起笑意,指着殿下三子道:“宋家小妹意属何人啊”
杨玄风就在三尺之外,星河适才的慌乱渐息。
金銮殿上,陛下一指便是一生,一句话错了便会万劫不复。所幸从拓跋琰的角度来看,杨玄风应该是他最为放心的人了吧……即便不是,已经被推到了此处,便不得不放手一搏。
打定了主意,星河稽首行礼,慢条斯理地说道:“外祖父之命,父亲与小女不敢不从。但尚大人说要迎娶的是宫家七小姐,在礼制上便有些问题了。”
“哦”
拓跋琰甚有兴趣地说:“尚大人饱读诗书,乃齐之大儒,自然是一等一守制尊礼之人,宋爱卿你大可在殿上把话说清楚。”
星河瞥了眼尚不知,他无奈的眼神大约是猜到了她的下文。
“陛下,在东齐,宫家是商贾世家,尚家是世代延绵的功勋之臣。正如尚大人予我的退婚书上所言,一士一商,自古不婚,更何况尚大人的父亲是一族之长,将来他也要继承家业,与商贾宫家结亲不合礼制。在大魏,臣是宋星河,未央宫的内廷作司,是陛下的臣子;但在东齐,小女是宫衍,宫家长房的继承人,是一名实打实的商贾。因而,小女若要嫁于齐国人,必然要选一户门当户对的商贾人家才好。”
星河一口气说完,满堂唏嘘不已,皆叹着礼教误人,就连方才义正辞严的宋之孝也失了神。
拓跋琰煞有介事的点着头,“宋作司所言颇为恳切,琢磨起来甚有道理。尚大人,你这一趟恐怕是要失望了。”
尚不知拜道:“原来心中也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想着以真诚打动太师大人与七小姐。既然小姐心中已有衡量,臣自然不敢强求。”
拓跋琰指着杨玄风与宇文昭道:“宋爱卿,这两位柱国大将军世子,你打算选哪一位”
“臣……不敢。如此大事,当然是凭父亲大人做主。”星河俯首道。
君心难测亦易测,虽然拓跋琰开口问她,却并不是真的关怀她的心意。对于他来说,重臣家族联姻是要掂量的大事,恐怕她越心仪谁,便越是不能把她许给谁。
掂量……陛下心中早有倾斜,对于她来说,此时全然不动,便是最好的作为。
如不出所料,父亲也会……
与星河揣测的无差,宋之孝亦拱手弓身道:“臣是陛下的臣子,小女亦是陛下的臣子,如此婚姻大事,自然全凭陛下替她做主。”
星河手心里捏着汗,她和父亲都在赌,赌的正是拓跋琰的心意——他对宇文家的忌惮,他对杨家的把控,他对自己君权和臣权的衡量。
可其中却有一个大的变数,那便是大冢宰在大魏的威望,对于他言辞恳切的请求,陛下是否能一反常态的拂逆他。
如她所料,拓跋琰确实在左右为难。
大冢宰,国之柱石。其开口的请求,他还从来没有拒绝过。
从前,遇到这样的难题,他可以问计太后,问计宋贵人,问计一干心腹重臣。
如今,此事涉及宋、宇文两家,他却无人可问。
心中的天平倾向杨家,却欠了最后一丝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