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听他提起母亲,星河方想起母亲与文智候夫人窦氏是手帕交。
洛阳宫、窦两家府邸相邻,她俩自小绣楼临巷对望,琴瑟相闻,花笺互传,情谊十分深厚,又前后脚嫁到长安,那些年间一直走的十分亲近。
当年大哥被逐出府,正是文智候夫人和独孤夫人交相来伴。
后来,文智候夫人病殁在外,母亲正身染风寒,听到噩耗传来竟郁结呕血。
经年祭日,母亲都分外悲伤,为不知其坟茔何处,不能亲去悲悼而耿耿于怀。
星河望向大哥,见他也面有悲色,忙调整了心情道:“独孤提点和莫云哥哥也来了。”
一声哥哥没能让独孤莫云飘飘然,他随意摆手道:“星河别客气,我是陪青士大哥来给姨夫诊脉的。”
星河一惊,忙问:“我父亲什么病症提点大人可有良方”
“靖国公所患头风之症,病期会有所延绵,所幸症状尚浅,有几道古方正合用。但这病灶在头脑,针砭难及,想要彻底治愈,很难一蹴而就,只能以药石慢慢调养。”
宋临川说这话时神情自然,倒不似有什么隐瞒,星河看着他的眼色也安下了心。
她又问道:“调养此疾可有什么要领用药可有什么禁忌”
独孤莫云笑着说:“星河倒是十分细心。你问的那些,青士大哥都详细写下交给谨言了,你和月怡妹妹多请安,事事听姨夫的话比什么药石都强!”
“那是自然。”
对他的指点,星河端着笑欣然接纳,心里却是一阵腹诽。
说话间,膳房管事已经引着仆婢们从侧门进来,小心地布菜备酒。
一阵井然有序的忙碌之后,仆婢们原路撤出,只留下两名侍酒的小丫头。
管事弓身道:“老爷、大小姐,各位贵客。午膳备好了,请各位入座。”
宋之孝便请宇文怀入右手边主宾席,向下依次是独孤莫云和星河,宇文怀对面的副宾席是宋临川,往下是宫轻羽和宋月怡,宋之贤则坐在正南面的副陪位上。
星河坐在侧位上,一边冲哥哥暗使着眼色,一边揣测着宇文怀的来意。
这位名满天下的将军,离开军中后便和夫人游山玩水;夫人仙逝后,他便彻底归隐山林,除了重要的佳节,鲜少在京城出现……却接连两日来到府上,似乎有相当不同寻常的目的。
宋临川也是眉头紧锁,心中最隐忧的便是他会代大冢宰为宇文昭求亲。
此前大将军宇文烈代提过,但他毕竟是晚辈,两家尚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宇文怀开口提了,父亲和叔叔恐怕难以拒绝。
……
杯酒斟满,宋之孝举盏道:“宇文贤弟的《九州山水志》书稿定下,付梓在即,真是我朝学子们的福祉。”
原来文智侯是为父亲提过的那本书而来,星河的心安了一半。
当年宇文怀离开军中,与夫人游历九州,详细记述了各地山水、地理、人文,文志资料丰富,夫妇二人记述整理十载方成此书,请托父亲代为勘误,将作为学本分发到各州郡官学。
一听是文稿的事,所有人都精神一松,一个接一个的举盏敬主宾。
“小女早有耳闻,如此巨著成册,实乃大喜!”
“恭喜宇文叔叔。”
“我等都急等着拜读大作!”
“侯爷此乃大功德也!”
……
面对晚辈们的恭维,宇文怀开怀却不失沉稳地说:“不过私己兴趣罢了。先夫人若知寻常小记能助他人增长见识,一定非常欣慰。”
“侯爷伉俪情深让人动容!”
“此书果然意义非凡,我等一定勤学深思,把这书奉为瑰宝。”
……
又一轮夸赞在宇文怀虚怀若谷的谦辞中结束,宋之孝清了清喉咙道:“今日有贵客临门,我家弟弟、女儿、子侄也都在。老夫有件事情要宣布——靖国公府提亲的队伍,今日一早已经启程去西蜀遂宁,将为贤弟请聘宫家轻羽姑娘为夫人。”
各人心知肚明,一听靖国公如此慎重,纷纷向宋之贤和宫轻羽道喜。
宫轻羽坦然领受,宋之贤却支支吾吾躲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