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名仆婢,各自带着身份牌,在门前接受了段晨的盘查,才一一进入到别庄。
这些人都是杨家的家仆,一进入内院,便开始各自的活计,却不免谈及前夜几近疯癫的少将军。
一个肥硕的老妈子,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正在井台旁合力浆洗着衣衫。
老妈子打上来一桶水,哗啦啦倒在大木桶里。
小姑娘用力搓着一件麻衣,十根指头磨的通红。
她擦了把汗,抬头问道:“顾妈妈,我昨夜在外头刷马。院子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小金枝,你连这都不知道!”
顾妈妈撇撇嘴,边接过她手里的衣裳边叹气道:“还不是少将军……她为了灵堂里停着的少夫人,对着来接他回府的老夫人又吼又嚷的,还把我们都给赶到外头去了!”
“那后来呢我是直接被赶回家去了,都不知道里头发生的事。”金枝忽闪着大眼睛,认真地问道。
顾妈妈来了劲头,压低了声音说:“后来呀……我是听最后走的李大姐说的……少将军体力不支吐血昏了过去,被老夫人带到大夫人的医馆去了。”
金枝双手托着腮,一脸羡慕地说:“诶呀,少将军对少夫人真是情意深厚!”
顾妈妈“啧”了一声,略带不快的说:“这少夫人以前可从没见过,听说是长安人氏……咱们少将军也真是的,去了长安就坏了规矩……这还没过门的姑娘,就任性着要以少夫人的礼节在家里停灵……”
“哦,原来只是私情……不知少夫人是怎样的国色天香呢您……看见过吗”金枝小心翼翼的问道。
顾妈妈眼睛四下一瞥,小声说:“入殓那天看到了,确实是美若天仙!可惜脸色铁青,听说是被毒蛇咬死的。诶呀,罪过!年轻轻的就死了,还是横死的!”
金枝拍了拍胸口,“可惜了!多亏有少将军疼惜,以夫人之礼待她。将来归于杨府门下,也算荣耀。”
“傻丫头!这么想会坏了脑子的!”
顾妈妈扬起湿漉漉的手指,用力点了下金枝的额头,“上大将军是什么家门哪会让少将军这么胡来!见着他身体不好,迁就一阵子罢了,以后肯定不会由着他胡来的。”
金枝一阵失落,又偏着头问道:“别庄不是有两个灵堂吗还有一个……也是少将军的红颜知己吗”
“呸呸呸!童言无忌!”
顾妈妈奋力搓着衣服,絮絮叨叨地说:“那个姑娘长得挺好看,听说是得了急病殁的。运到咱们这入殓以后,少将军连看都没去看过一眼,倒是侍卫们尤其紧张,来来回回都在那边巡逻,她的身份也是搞不清楚。”
金枝暗暗点点头,嘀咕道:“大概是身份不一般的贵人吧。”
九月天,暑热未散。
在家中停灵,要以冰块堆在棺木下边,防止尸体腐坏。为了去味,更要在灵堂四角点上香气浓烈的百里香。
早上还好,日头大起来,尤其需要勤换。
仆婢们一放来,马上有人过来置换。
三大缸冰块放在棺木下,微风一吹,整个灵堂立马凉飕飕的舒爽。
星河安稳的躺在棺木中,伸手摸到刚带进来的一碟绿豆糕,边吃边听着周围的动静。
良久,周边依旧悄无声息。
正在她昏昏欲睡之时,耳边响起一个细碎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是女子木屐踏地的声音。
星河紧张地捏着竹哨,此人一旦来开棺,她就会立刻吹响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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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由远而近,走走停停,活动在灵堂里,却始终没有靠近棺木。
不一会,脚步慢慢走出了灵堂。
片刻之后,堂中香气萦绕,星河在棺木中也能嗅到阵阵浮动的香气。
她松了口气,原来是点香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