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南不去兵部办公室上班,不代表他不过问政事。除了徐万州的军情室,会帮他收集朝野上下的各种消息外,他自己平时也会留意相关的政情。
最近这段时间,朝廷发生了两件与钟南有关的事情,而且都不是小事。
第一件事,乃是五月初一早朝的“后遗症”——当朝内阁首辅大人申时行被迫下台了。
具体的经过也是很有戏剧性。
首辅大人本就年事已高,参加钟南开府晚宴之时,又被白莲教的匪徒给绑架了一把,尽管最后安然返回家中,可是身子骨却经受不住。
申时行休息了几日后,重新回到内阁上班,只是在五月初五突感身体不适,经御医诊断,当是感染了风寒,加上他上了年纪,抵抗力不如从前,于是才犯了病。皇帝见此情形,便又给了申时行数天假期,并明言最好是身子好利索了再回来。
申时行一回了家,内阁的工作量就大了许多,许国、王家屏、赵志皋三人忙得不可开交。正在这个时候,工部主事张有德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上疏恳求皇帝,不要让卢洪春的血白流了,应当马上册封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更为致命的是,张有德的奏本上除了有他自己的名字外,居然还盖有申时行的印章。
皇帝见了这封奏本后,大发雷霆。他在五月初一的早朝上,本就已经妥协,可是张有德却非要在此时继续上奏。朱翊钧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藐视,不仅革了张有德的职,还将申时行叫进宫去,大骂了一顿。
申时行觉得自己很冤枉,张有德上疏的那两天,他在家里静养,根本没有出过大门。他给皇帝解释了半天,并且还表示,在立太子一事上,他其实并不想给皇帝压力,一切由皇帝自己做主即可。至于张有德等人的奏本,皇帝不用太过理会,过段时间自然就会不了了之。
按理说,申时行这一次的“和稀泥”行为,是应该只有朱翊钧和他两人,以及当值的极少数太监知晓的,可不知道是哪个人放出了风声,把这一切公之于众了。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满朝文武都指责首辅大人首鼠两端。
先是给事中罗大肱上疏,弹劾申时行表面上赞同群臣立朱常洛为皇储的建议,背地里却迎合皇上的心意,拖延册立一事,以邀皇恩。
接着,内阁中书黄正宾上疏,弹劾申时行排挤、陷害同僚。
朱翊钧看到两人的奏则后,不但没有治申时行的罪,反而将罗大肱、黄正宾两人罢了官。
群臣的情绪更加愤怒,他们觉得皇帝在保申时行,因为申时行在立太子一事上,实际上是站在朱翊钧一方的。于是,更多的人加入了弹劾首辅大人的行列当中,其中不乏一些重量级人物,比如言官首脑曹为英。
眼见这把火越烧越旺,并且没有停歇的架势,申时行便主动向皇帝递交了辞呈,以免落得个悲惨下场。朱翊钧也深知,此时只能由了对方,才能平息朝野上下的怒火,于是他稍作挽留后,就准许了申时行告老还乡。
雪上加霜的是,次辅许国见到申时行的结局,也上疏辞职。原本人手就不够的内阁,一下子就只剩下了王家屏和赵志皋两人,申时行的礼部尚书和许国的户部尚书职位也空了出来,大大影响了朝廷的运转。
当钟南了解完事件的来龙去脉后,陷入了久久不语的沉思当中。在他看来,申时行的作用远比此时满朝文武认为的要重要得多。
怎么说呢,万历皇帝刚从张居正的阴影里走到台前执掌大权,势必会利用各种事情来树立皇权的威严,这个时候若是一味地和朱翊钧对着干,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国家陷入动荡之中。只有像申时行这样,“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如发动机里的润滑剂一般,才不会让机器抛锚。
虽然后世有人抨击申时行毫无能力,只知道“和稀泥”,但是真的与其共事后,钟南才发现了对方的高明之处。
申时行能在近三百人的进士队伍中,脱颖而出夺取状元,然后又被张居正加以重用,他自身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同时,他的个人道德也是经得起考验的,至少没有明显的人品瑕疵。
申时行有了张居正的前车之鉴,自然不敢再像张那般行事,而且他也认识到:像张居正这样的通天人物,尚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