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邦妮的外祖走了之后没多久的事情了。
送走老人家,她们回来之后,就没在邦妮外祖的老房子里住过,于是盛爻的脑子好不容易敏锐了一回,指点她跑回了老房子。
房门没有锁,或者说,在盛爻到来的时候,锁自动开了。
久不住人的房子里积了很厚一层灰,地上有一串极轻的脚印,在这个阴暗逼仄的空间里延伸到外祖临走时待过的屋子。
屋里的家具还保持着主人临走时的姿态,只是,现在破败的场面让他们看上去有些阴森。
盛爻轻巧的走到外祖的卧室,门扉紧锁。
她轻轻敲门,“小欢子,你在里面不,别吓你姐姐我。”
没有反应。?她又轻轻敲门,门反锁上了。
她怒了,砸门,“小欢子,闹归闹,你别得寸进尺啊!”
良久无声。
然后,在盛爻要暴力破门之前,门自己打开了。
邦妮跪坐在外祖待过得床边,乌黑的长发铺了一地,和她的长裙一起,像一朵盛开的黑色花朵,从她跪坐的位置,一直狠狠扎进不知名的深处。
她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小小的窗户里斜射出两道光线,灰尘欢快的起舞。
她就像一幅文艺复兴之前的壁画,光影分明,遥不可及。
高光聚集在她的眼和鼻子,她身体的其他部分都一点点暗下去,直至虚无。
她身上的白色曼陀罗华从胸口蔓延开来,层层叠叠,枝缠蔓绕。
有一种力量牵引着盛爻,她走过去,跪在邦妮对面。
她们伸出食指,在空中相触,然后盛爻的身上炸开一朵朵血色的曼珠沙华,像盘结的血管,在她的全身蔓延。
光影交叠,她们的头顶仅存一线天光,红与黑像是同根连枝的一颗树,蔓延的裙摆延伸到不知名的黑暗。
像是两只天鹅,极为对称的面对彼此,连心脏都处在一个频率上,彼此纠缠。
命运的藤蔓像是来自地狱的触手,爬满她们的身体,想把她们拽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然而她们不会倒下,因为,在盛开之前,她们也曾是无人理会的野草,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才能开出如此妖冶的花。
盛爻突然觉得有些窒息,她的力量在顺着相触的手流向邦妮,又被邦妮全数返还。
压抑了很久,她们才从那副油画一样的环境里挣脱开来。
然后盛爻直接提起邦妮的脖领子,把她拎了出去。
真是一点艺术情趣都没有。
邦妮的裙子摇曳着,她人在空中半漂浮着,离开老宅很久,才重归地面。
中世纪的欧洲妇女多半是这样出席葬礼的,如果加一顶头纱。
盛爻觉得邦妮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那是邦妮和安倱的第一次做正式相遇。
他身上也有那股陈皮的味道,熟的过头的百年陈皮。
或者,他真的是她们的救赎。
反正她生命中,最为平淡却正常的几年,都来自于那次咨询,盛爻也因此能放任她一个人奔赴大学,然后消失在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
大概这世上没有不能好转的伤痛,因为时间会让人们麻木的习惯一切。
所以小时候的邦妮走了出来,长大的邦妮遵从了外祖的遗志,送他和父亲各自归宗,然后任记忆和灵魂纠缠着她,放任自己的灵力增长与吞噬自己。
真好,盛爻把她拎到安倱面前的时候,邦妮想,还好,这世上还剩一个盛爻呢。
但是这个她唯一的救赎,在几天之内,已经无数次想,治她于死地。
“如果不是后来的故事,我或许会像这世上的许多白领一样,碌碌一生孑然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