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儒生摇头轻笑着说:“不知道。”
白衣儒生目光嶙峋:“连某只是一介布衣,不管这天下姓甚名谁,也不管这天下如何广阔无垠逍遥自在叫人神往,在连某眼中也不过是文字八万个,当然,连某不是那些只会埋头苦读的迂腐书生,更不会碰上了南墙便畏畏缩缩,天下寒门子弟千千万,他们为何要读书难道真的是为了天下苍生而读书其实说白了不都是做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梦,为了出一口恶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故而孜孜不倦悬梁刺股亦在所不辞。”
“当然,在万千寒门子弟中,执念为天下苍生而读书者确有其人。”连万胜嘴角颤抖,继续说道:“十七岁他头一回参加乡级科举,本该高中秀才取得入京殿试的资格,却被州府狸猫换太子调换了他的殿试诏书,让一位辖区内的富家子弟顶替他去参加了科举殿试,不知内情的他在第二年参加了科举,这一回却遗憾落榜了,出奇的是这一连三十载,他都未能再踏上这道让无数寒门子弟抛洒芳华也要登上的榜单。”
灰袍僧人微微合上眼,静静听着白衣儒生发自肺腑的一字一言。
连万胜说道:“寒窗苦读三十载,鬓微霜容颜改,期一道天子诏书公告天下步履天子堂,为何因为这天下早已病入膏盲,他不过是想用手中的书悬壶济世罢了。”
白衣儒生不知是哽咽还是另有缘故,停了一下,平复语气后娓娓道来:“天道酬勤苦尽甘来,那人读烂了手里头的书,含英咀华三十载,终于盼来了那道迟来了三十载的天子诏书,在他得知从前落榜的种种因果后,却出乎意料地淡然一笑,他说,这天下若不是病入膏盲,他又为何要读书”
“阿弥陀佛。”行了万里路观尽了众生相归来的法愚,莫名地轻声呢喃。
白云曾听闻过连万胜一夜入圣的来龙去脉,连万胜本是京中官宦子弟,却在一夜之间被夷灭了九族,白云这才反应了过来,读出了其中的味道,原来白衣儒生绵绵长谈,是在诉说着某一段酸楚的经历。
白衣儒生的脸藏在黑暗中,他的声音愈发低沉,道:“在万众期许下,他领着整个家族背井离乡,从相隔千里的烟雨江南远赴京城,本以为登上了天子朝堂便有机会大展拳脚,一展腹中韬略治世救民,也好让这气息奄奄的天下喘上一口气缓一缓神息,可谁知这天下的病根早就蔓延至天子脚下,一入庙堂深似海,又有谁能躲过这片云起云落的汪洋大海,可他仍只是笑笑说,再等一等吧。
“浮浮沉沉冷遇多年以后,鬓已霜白年迈花甲的他终于等到了施展抱负的契机,就在他满心欣喜正将大刀阔斧之际,那道让天下人嗤之而鼻的顽疾病
根却赖上了他,治病得寻根,对症下药才能斩出病根,于是他顺藤摸瓜最终找出了病根的源头,但是一向以拯救天下苍生为期许的他却无能为力,病根的源头正是那位赐他天子诏书的男人。”
连万胜平静的双袖忽地臌胀欲裂,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那位本是务农田舍郎的寒门子弟,花了一辈子跻身于朝堂顶端,又笑了笑说,罢了,既然连根都腐烂了,治不好那就不治了,他本想急流勇退领着家族归隐乡野,却落了个勾结外敌煽动内乱的天大罪名,一夜之间整座连府上上下下一百八十口人被砍去了脑袋,也不知是上天有意庇护,让这家被连根拔起的家族留存一丝血脉,还是无意偏袒那位九五至尊的所作所为,那位横遭祸端的尚书大人的儿子,在一夜惊变中苟存了一条性命逃到了江南。”
灰衣老僧以及一众于万佛坪上阻挡白衣儒生者,脸色无不难看苍白,更有心性孱弱的长老忍不住低头念叨阿弥陀佛。
慧平僧人一脸暗淡,嘴角张开一条缝隙后又慢慢合起,似乎有千斤良言上喉又一个字也吞吐不出,仇恨已如跗骨之蛆附着在白衣儒生的骨髓之中,纵使千斤万斤的金玉良言又有何用
白衣儒生轻捋颌下的长须,神色无过多的悲壮却潜藏着无边的寂寥:“可既然连某与那些迂腐得直识八股书文的书生不同,那自然而然也不会逆来顺受随波逐流。”
“连某一直在想,为何全族上下一百八十口人都死了个干净,上天却偏偏要留下我这条性命后来终于让连某给想通了,冥冥之中全都是天意安排,上天一定是想让我亲手血刃那个昏庸残暴的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