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瑶听他这般说,微微一怔,脸现疑惑之色,问道:“我从未向人提起过我爹爹的事,你怎知我是想起了父亲”
叶澜叹道:“没向人提过么上次在叶香居你喝醉了,伏在我肩头提起过莫叔叔是为情所苦,思念亡妻太过,最后郁郁而终,想来你是当时醉得太厉害,全然不记得自己当时说过什么了。”
莫瑶眉头一松,轻声道:“原来喝醉了真的会什么也不记得啊……,我当真是半点也想不起来了。”说着又叹息一声,续道:“你猜的没错,我是想起了我爹爹。澜哥哥,你知道的,我三岁便没了娘亲,自幼由爹爹一手养大。等我懂事之时,见别人都有爹有娘,唯我只有一个爹爹,便问他我的娘亲在哪里,他却总是说我娘亲被妖魔捉走了,要我有朝一日定要救娘亲回来。我当时虽然年幼,却也知他这话是糊弄小孩子的把戏,他只不过是一个潦倒落魄的穷书生,并不会半点法力神通,哪里会招惹什么妖魔来捉去他的妻子可我每次问他,他却总是这般说,现在想想,难不成我娘亲真的没有死,而是被什么修真之士给捉去了”
叶澜见莫瑶秀眉微蹙,面带思索之色,显是至今仍不明白自己的父亲话中含义,他略一沉吟,缓缓道:“阿瑶,依我看,或许莫叔叔所言并非是哄小孩子的信口之言,也许你身世另有隐情也说不定,你且想想,似你这等天选之人,真的会是凡尘俗世一个普通落魄书生的女儿么”
莫瑶妙目一转,轻叹道:“我起始修道之后,知自己天赋远超旁人,心中也曾怀疑过自己身世。但自我记事起,直到十二岁爹爹死于贫病,他也从未显露过什么异于常人之处。他身形瘦弱,几是手无缚鸡之力,可口气却大的惊人,言谈之间,不分古圣先贤还是帝王豪杰,都被他贬得一无是处,似乎天下没人能入他法眼一般。”
叶澜微微一笑,说道:“天下没人能入莫叔叔法眼么有这般眼界之人,定然身负了不起的大本领,看我是你不知道而已,说不定是莫叔叔故意瞒着你罢了。”
莫瑶苦笑一声,摇头道:“当年我父女二人落魄街头,受尽屈辱欺凌,若爹爹真有什么别的本事,他又岂会被两个街头泼皮按在地上毒打若非一旁卖大力丸的两位叔叔看在我的面子出手相救,爹爹定会让那两个泼皮活活打死了。”
叶澜见她面色伤感,知她忆及亡父触动了心绪,他知此事无可劝慰,便也叹了一口气,握着她手的手掌又紧了一紧。
莫瑶默然半响,接着道:“爹爹虽没什么别的本事,一手丹青却是绝妙,引得附近富庶人家争相购买,我父女俩以此维生,初时倒也不愁衣食,谁知爹爹没了娘亲,越来越是消沉,整日里只知醉酒昏睡,到后来竟连画也作不得了……”
叶澜听到此处,心中一紧,暗想:“你二人靠卖画糊口,莫叔叔不能作画,便
是断了生计,却叫你们父女怎生活下去”他手握芊芊柔荑,虽明知莫瑶最终平平安安度过了难关,却仍止不住为她那时的处境担心。
只听莫瑶幽幽续道:“到得后来,爹爹积郁成疾,一病不起,我小小年纪,正是最当有父母疼惜的时候,却要反过来照顾他。哎,照顾便照顾,我好歹还有个爹爹,总不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孩子……”
叶澜仍为她当年的生计担心,怕她挨饿受冻,忍不住问道:“莫叔叔不能再作画,你们……,你们怎么生活”
莫瑶道:“当时我们已卖画数年,爹爹的画在那小城已颇有名气,卖画所得除去衣食用度,居然还薄有积蓄,一时断了进项,倒还不至于挨饿。”
叶澜听了,大感放心,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想起莫瑶也是此道高手,便问道:“阿瑶,你这作画的技艺,便是当年跟莫叔叔学的么”
莫瑶微一摇头,说道:“不是,我也曾缠着爹爹让他教我作画,他却总是不肯,说什么小孩子没有人生阅历,识见不足,太早学画易精于术而疏于道,不得神韵,一生难臻上乘境界,因此便一直没有教我。我这几笔涂抹,是爹爹过世之后自己学的。现在我略窥门径,才知爹爹所言无差,我阅历不够,与爹爹的画相比,意境实在是差太远了……”
叶澜于丹青一道是门外汉,但觉莫瑶的画极工极巧,说不出地好看,听莫瑶自承不及乃父远甚,微觉不信,轻轻摇了摇头